暮色裏,滄橋渡。他撐起一支舊槳,漣漪嶙峋小舟遠了河岸。
她還未來得及告訴他一聲,你送我的紅豆長成了,卻隻見著了她載著另一個女人遠走的身影。
她奮力將手中一把果實灑向他,卻未曾有一顆沾著他身。
紅豆在冰涼河水中沉浮,而她,隻能在刻心的相思裏,不斷下沉,下沉。
那年初見,刀光血影的浪漫,英雄救了美人。口是心非的爭執,負氣地灑掉那一把相思豆。
嘈雜切切,赤豆散落了一地,她在掌心中偷偷藏了一顆。珍寶般種下嗬護,來年開春,竟發了幾枝芽。
你贈我心傷紅豆一把,我還你不渝情癡一生。
薑修。我多愛你,可你知否,知否。
晨間薄霧籠蓋在溪上,順流飄來的小舟上,相擁著一對男女。
確切地說並不是相擁,襤褸白袍的男子擁著懷中昏迷的女子,分外憐惜。
他隻做而不言,她神會而不語。說不得,更愛不得。於是,命運錯手劃下的銀河,永遠地隔開了兩人。
薑修就這樣隨著小舟漂流了一天一夜,現在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青山綠水間,倒擇不出一山可以棲身了。
小舟順著流水淌進了一處悠長的峽穀,窄到僅容一葉扁舟勉強通過。若不是隨意飄蕩,竟不能發現這處的峽穀。
前行了大約三四裏,薑修瞄見一處山巒頂峰繚繞著隱隱紫色的祥瑞之氣。這樣的山,風水乃絕佳,奇珍異材必然不少。
他把木舟牽引,幽幽滑入了那處山穀。明月還是昏迷著,他背著她幾乎把整座山穀走了一遍。若是明月清醒著,雙目也未失明,興許會察覺出這周遭的景色有些眼熟。
這裏似是無人曾踏足,或是時間過去了太久,草木放肆地生長掩蓋了先人的足跡。薑修暫且找了一處亮堂的洞穴安身。他把外袍脫下裹住明月,在她昏睡的時候外出去尋找一些治她眼睛的藥材。
百草穀比起此處,仿佛是一個小花園見了一大片原始森林。珍惜藥草,幾乎是信手采摘。
明月醒轉在薑修歸來之後,她確定已睜開了眼,一片混沌。原以為到了冥界,她有些慌亂地坐起,才突然想起,這雙眼已哭瞎了。
耳朵聽見枯樹枝被火燒得啪啪作響,濃鬱的藥香傳遞過來。“誰?誰在那裏?”喉嚨幹澀得有些疼痛,嗓子喑啞得很。
薑修聞聲一顫,醞釀了多時的滿腔話語差點就要脫口而出。不能說,現在,他必須不能讓她知道他是誰。身份的對立,沂風穀的屠殺,她絕對不會原諒他。
他走近她,在她背上書了幾個字:我不會害你。
她聽得見山洞外葉尖滴水的聲音,山間清風拂過草木輕微的婆娑聲。這一切都告訴她,這裏已不在曼羅王宮。
“可是你救我出來的?”
薑修頓了一頓,不能告訴她。他繼續在她背上寫道:一位故人將你托付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