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情分與舊怨(2 / 2)

“我找到了當年將你偷偷帶出府的嬤嬤,她已不在人世了,但她的家人,給了我這個。”傅秋自懷中掏出兩個物件,遞到竺青手裏,其中一個是一塊成色極好的玉佩,別致小巧,刻著個“逸”字。而另一個,是一封信件。

“這玉佩還是你母親在你兩歲生辰時親自雕琢的,我有幸見過。而這封信,是你父親讓嬤嬤送你出府前留給你的。那嬤嬤的家人讓我轉告,說她當年沒有盡到責任,把你弄丟了,讓我如果找到你,無論如何都要取得你的諒解。”

一番話說完,竺青緊握的拳頭已是青筋畢露。

他努力想找些理由反駁,什麼蕭寒,什麼蕭逸,原本與自己什麼關係也沒有,這一切不過是傅秋用來離間他與顏筱梓的借口,他不該信,也不能信。可胸腔像是破了一塊,自看到那副畫像起,不斷往裏漏著風,凍得他全身發顫。

“孩子,我不是來離間什麼,隻是有些事,你必須知道。當年下令將你家滿門抄斬的人,是先帝,也就是公主的父親。你如今不遺餘力地幫著她拿回屬於她的東西,是否也應該謹慎權衡?”

沈陌璃一直看著他,目光盈動間盡是擔憂。

送走了傅秋母女,竺青看著那副畫像怔怔出神。

這麼多年了,對自己的身世,也不是沒有好奇過。但自有記憶以來,自己已經是個小乞丐,整日流浪在街上,直到一次偷了食物,被溜出宮的顏筱梓的侍衛抓住,小小年紀的她非但沒有怪他,反而將自己的食物分給他,更是少年老成地對他做了安排,將他送到了武館,讓他學些本事。

後來,他就拚命練習武功,在諸多選拔者中脫穎而出,成了她的近身侍衛,以及玩伴。

一晃,就是十幾年。

可如今,卻有人告訴他,他從小視作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的人,他全心跟隨的人,他陪伴了整個成長過程的人,竟是他殺父仇人的女兒。

滿門抄斬,那是怎樣慘烈的過往?

他將那信件展開,飄逸瀟灑的筆鋒,竟意外地與他的自己有幾分相似。

“蕭逸吾兒,今為父遭人陷害,致全府滿門抄斬,是為父無能,吾兒不必過於掛心,為父母者全心所願,不過兒女幸福安康。若成功逃脫,見此信的一日,謹記為父囑咐:切莫涉足朝堂事。為父年輕時向往遊曆山川,奈何功名累身,終不能如願。願吾兒替為父完成未竟之誌,切莫言報仇。謹記,謹記。”

懷中的玉佩灼燙著他的胸膛,竺青深吸了一口氣,才將胸腔中的酸澀勉強壓下。

他原本,也該有個幸福的家庭,免了顛沛流離,如一般人那樣長大,承歡父母膝下,平安和樂長大。可就因父親才華太盛,就因奸人誣陷,昏君偏聽偏信,卻落了這麼悲慘的下場。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當真是荒唐,荒唐至極!

而他如今,卻是將自己的生命掛在刀尖上,為了仇人討回公道?那麼誰,又為他們蕭家討回公道?

他像是再承受不了,仰頭大笑了幾聲,又將眼中酸澀生生逼退,最後回望了一眼,沉了臉色,疾步走了出去。

路上不斷又士兵與他打招呼,他冷著一張臉,誰也沒理,直直走出了兵營,再沒回頭。

有些事必須查證,而在確鑿證據麵前,他實在做不到假裝不知。

顏筱梓回來時暮色將至,見程複懶懶地坐著等她吃飯,望了一圈,問:“竺青呢?”

程複聳聳肩,道:“聽說剛才冷著臉出了營,不知去了哪裏,不過明日就要出戰了,他應該很快就回來吧。快吃飯吧,我快餓死了。”

顏筱梓坐下,望了外麵一眼,夜色越來越濃,正是飯點,外麵沒有人亂晃。心裏逐漸有不安蔓延上來。

“哦,聽說白日裏有兩個女子來過。”程複嘴裏吃著飯菜,說話含糊不清。

“女子?”顏筱梓皺眉。

“聽人喊沈姑娘和夫人,像是母女。我猜是傅秋二人。”

顏筱梓的心越發沉了下去。

待吃過晚飯,又過了一個時辰,竺青還是沒有回來。

顏筱梓再坐不住,吩咐士兵將整座城搜了一遍,也沒找到竺青的身影,她又帶了幾個人,出城去找,折騰了大半夜,離破曉隻有不到兩個時辰,卻是連竺青的影子也沒找到。

再不能耽擱,顏筱梓調轉馬頭回城,任憑隨行士兵在旁問還找不找了,她秀氣的眉微微皺起來,冷聲道:“不找了。卯時準時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