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科學幻想故事(1 / 3)

第二卷 科學幻想故事

第一章 布克的奇遇

布克的奇遇

整個故事,是從布克--我們鄰居老李的一隻狼狗--神秘的失蹤,然後又安然無恙地回來開始的。

不過,問題並不是在布克的失蹤和突然出現上,問題是在這裏:有兩位住在延河路的大學生,曾親眼看見布克被汽車壓死了;而現在,隔了三個多月,布克居然又活著回來了!

被汽車壓死了的狗怎麼會活轉來呢?......嗯,還是讓我從頭說起吧!

布克原是一隻轉了好幾個主人的純種狼狗。它最後被送到馬戲團裏去的時候,早已過了適合訓練的年齡。馬戲團的馴獸員拒絕再訓練它,因為它在幾個主人的手裏轉來轉去的時候,已經養成了許多難改的壞習慣。

我們的鄰居老李,就是那個馬戲團裏的小醜。他不但是個出色的喜劇演員,也是一個心地善良的老人。他聽說馬戲團決定把布克送走,就提出一個要求:給他一年時間,他或許能把布克教好。

這樣,布克才成了我們四號院子--這個親密大家庭中的一分子。實際上,這是一隻非常聰明伶俐的狼狗。在老演員細心的訓練之下,布克很快地就改變了它的習慣,學會了許多複雜的節目。一年快結束的時候,馬戲團裏除掉那個固執的馴獸員之外,其餘的人都認為不久就可以讓布克正式演出了。

然而,正當布克要登台演出的前夕,不幸的事情發生了。4月3號那天晚上,布克沒有回家。大家等了整整3天,依舊不見它的影子。

3天下來,老演員顯著地消瘦了。我們院子裏的人都知道這是為什麼。說真的,我們還從來沒見過哪一個人能像老李這樣愛護這隻狗的。

禮拜天一到,我就發動了院子裏所有的人,到處去尋找布克。我這樣做,不隻是為了老演員一個人,有一大半,也是為了我那個可愛的小女兒小惠。小惠自從5歲那年把腿跌斷了,就一直躺在床上。我上工廠去的時候,雖然有不少阿姨和小朋友來照顧她,可是失去了一條腿的孩子,生活總是比較單調的。自從老演員搬到我們四號院來以後,情形就好了不少。老演員、布克和小惠立刻成了好朋友。有了布克,小惠的生活也變得愉快得多了,甚至胖了起來。可是現在......為了不叫老演員更加傷心,我簡直不敢告訴他:小惠為了布克,已經悄悄地哭了好幾次了。

那天,正好送牛奶的老王和郵遞員小朱都休息。大家分頭跑了一個上午,還是小朱神通廣大,他打聽到:在3號那天,就在延河路的西頭,有一隻狼狗被汽車壓死了。這隻狼狗正是布克。據兩個大學生說,他們親眼看見一部載著水泥的十輪大卡車,在布克身上橫著壓了過去。布克當場就死去了。這件事發生的時候,他們正好在旁邊。不過,當他們給公安局打完電話回來後,布克的屍體卻失蹤了!

看來悲劇是已成事實。然而,布克屍體的神秘的失蹤,卻使這個心地善良的老演員產生了一線希望:也許,布克並沒有死,有一天,它也許還會回來吧!

真假布克

事情的確並沒有就此結束。隔了三個多月,有一天,我下班回家,剛走到家門口,就聽見了小惠和老演員的笑聲。在這笑聲中,還夾著一聲聲快活的狗吠。

"老李一定又弄到一隻狗了。"我這樣想著。可是一走進屋裏,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那狗竟然是布克!

"你瞧!你瞧!"老演員一見我就嚷開了,"我說一定是哪位好心人把布克救活了。你瞧,現在它可回來了。"

布克還認得我,看見我就親熱地走過來,向我搖著尾巴。老演員的一切訓練,它也還記得,而且,連小惠教給它的一些小把戲,也沒有忘記。當場它還為我們表演了幾套。

布克的歸來,的確成了我們四號院子這個大家庭的一件大喜事。那天晚上,大家都來向老演員和小惠道賀。可是到了第二天,我發覺這裏麵有些不對頭的地方。我突然覺得,布克多少是和從前有些兩樣了。起先我隻是模模糊糊地覺得這樣,可是仔細地想了一下後,我就發現原來是布克的毛色和從前不同了。我的記憶力一向很好。我記得布克的毛原是棕黑色的,現在除了腦袋上的毛色還和從前一樣,身上的毛色卻比從前淺了一些。我把布克拉到跟前一看,發現它的頸根有一圈不太容易看出來的疤痕,疤痕的兩邊毛色截然不同。兩個大學生曾經一口咬定說:布克的身體是被卡車壓壞了。我一想起他們的話,不由得產生了一個叫我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念頭:布克的身體一定不是原來的了!

我是一個有科學知識的人,從來就不迷信。但是眼前的事實,卻隻有《聊齋》上才有!

我越是注意觀察布克,就越相信我的結論是正確的。不過,我還不敢把這個奇怪的念頭兒向老李他們講出來。直到布克回來的第三天早晨,這件事情也終於被老演員發覺了。

這是一個天氣美好的星期天。我把小惠抱到院子裏看老演員替布克洗澡。我站在窗子跟前,正打著主意,是不是要把我的發現向老李講出來。忽然,老演員慌慌張張地朝我跑來。他像被什麼嚇著了似的,上氣不接下氣對我喊道:

"這不是布克!啊,這不是布克!"

"瞎說!"我故意這樣答道。

"不不不,我絕對不會弄錯!"老演員還是非常激動,"布克的肚子下麵有一塊白色的毛;它的爪子也不是這樣的!我記得,它的左前爪有兩個腳趾是沒有指甲的。可是現在,你瞧,白色的毛不見了,指甲也有了,身上的毛色也變淺了!"

布克的第一次演出

我和老李都沒有把這件事向大家講出來,因為講出來,誰也不會相信我們的,隻會引起別人對我們的嘲笑。

布克演出的那一天終於來到了。四號院子裏的人,能去馬戲場的都去了。但是在所有的人當中,恐怕不會再有比老演員、小惠和我更加激動的了。臨到上台之前,老演員忽然把我叫到後台去。他的臉色很難看。老演員指著布克對我說:

"你看看,布克怎樣了?"

布克的精神看起來的確不大好。它好像突然害了什麼病似的。然而那天布克的演出,還是盡了職的。這是老演員精心排練的一個節目:他突然變成了一個宇宙航行家,帶著一隻狗去月球航行,結果由於月球上重力比地球上小得多,鬧了不少笑話。觀眾們非常喜歡這個新穎的節目。老演員和布克出來謝了好幾次幕。布克演出的成功,使老演員非常激動。在最後一次謝幕的時候,他忽然一下子跨過繩圈,把小惠也抱到池子中心去了。在觀眾的驚奇和歡呼聲中,小惠叫布克表演了幾套她教它的小把戲。

布克立刻成了一個受人歡迎的演員。可是,到了演出的第三天,突然又發生了一件新的事故:布克的左後腿突然跛了,演出隻好停止。

第二天,事情又有了新的發展。那是星期六的下午,我和老演員把小惠抱到對麵公園的大樹下,讓布克陪著她玩,然後各自去上班了。沒想到我從工廠回來,卻看見小惠一個人坐在那兒抽抽噎噎地哭。原來我們走後不久,就來了一個陌生人。他好像認得布克似的,問了小惠許多問題。最後他對小惠說,這隻狗是從他們實驗室裏跑出來的。他終於說服了小惠,留下了一張條子,把布克帶走了。可是布克一走,小惠又後悔起來,急得哭了。

我打開那張便條的時候,老演員正好從馬戲團裏回來。那張便條這樣寫道;

同誌,我決定把這隻狼狗牽走了。從您的孩子的口中聽來,我覺得其中一定有許多誤會。由於這隻狼狗跟一個重要的試驗有關,所以我不能等您回來當麵解釋,就把它帶走了。如果您有空的話,希望您能到延河東路,第一醫學院附屬研究所第七實驗室來麵談一次。

一聽到實驗室和醫院這幾個字,老演員、小惠都急壞了。

"爸爸!布克病了吧?爸爸!布克病了嗎?"小惠抓住我的手,著急地問。老演員呢,隻是喃喃地說:

"啊,可憐的布克!我們這就去!我們這就去!

沒有身體的狗頭

在第七實驗室裏將會遇到些什麼,我們原是沒有一點兒準備的。現在回憶起來固然好笑,可是在當時,我們真為布克擔了許多心。

研究所比我們想象的要大得多,這差不多是一幢大廈了。我們在主任辦公室等了半個多鍾頭,秘書告訴我們說主任正在動手術。老李等不及了,拉著我要上手術室去找他。我們剛走出房門,就發覺我們是走錯了路,走到一間實驗室裏去了。我正想退出去,老演員忽然驚呼了一聲。隨著他的指點,實驗室裏的一些景象也不由得把我釘在地板上了。

在這間明亮而寬敞的實驗室的四旁,放著一隻隻大小不同的儀器似的大鐵櫃。鐵櫃上部都鑲著玻璃,裏麵亮著淡藍色的燈光。透過玻璃,我們看到裏麵有一些沒有身體的猴頭和狗頭在向我們齜牙咧嘴地做著怪臉。有一隻大耳朵的獵狗的狗頭,當我們走近的時候,甚至還向我們吠叫起來,可是沒有聲音。

這些驚人的景象,叫我記起了一年多以前在報紙上登載過的一則轟動一時的消息:蘇州的一些醫學工作者進行了一些大膽的試驗,他們使一些切掉了身軀的狗頭複活了;他們還把切下來的狗頭和另一隻狗的身體接起來,並且讓這些拚湊起來的狗活了一段時間;他們還進行了另外一些大膽的試驗:掉換了狗的心肝、肺、腎髒、腿或者別的一些組織和器官。以後,我在一次科學知識普及報告會上,進一步地了解了這件工作的意義。原來醫學工作者做這一係列試驗,是為了解決醫療上的一個重大問題:給人體進行"器官移植"。因為一個人常常因為身體上的某一器官損壞而死亡,如果能把這個損壞的器官取下來,換上一個健全的,那麼本來注定要死亡的人,就可以繼續活下去,就可以繼續為社會主義建設事業貢獻出更多的力量。顯然,這些試驗如果能夠獲得成功,不但能挽救千千萬萬病人的生命,而且也能普遍地延長人類的壽命。

生與死的搏鬥

我們終於在手術室的門口,找到了第七實驗室的主任--姚良教授。他是一個胖胖的、個子不高而精力充沛的中年人。沒用幾分鍾,我們就弄清楚了許多原先不清楚的事情。

正和我們所猜測的一樣,第七實驗室在進行著器官移植的研究工作。布克那天的確是被卡車壓死了。那天,實驗室的工作人員被派到郊區去搶救一個心髒受了傷的病人。他們在回來的路上,正巧碰上了那個事故。他們從時間上推測,布克的心髒雖然已經停止跳動,血液已經停止循環,可是它的大腦還沒有真正死亡。隻要把一種特別的營養液--一種人造血--重新輸進大腦,那麼,布克還可能活過來。

出診車上正好帶著一套"人工心肺機"。實驗室的工作人員毫不遲疑地把布克抬到車上。他們知道,在這種情況下進行緊急搶救,比在研究所裏做試驗的意義還重大得多。因為在大城市裏,許多車禍引起的死亡,是由於傷員在送到醫院去的途中,耽擱的時間過長了。

工作人員估計得一點兒不錯,布克接上了人工心肺機才5分鍾,就醒了過來。然而,布克的內髒損傷得太厲害,肝髒、脾髒和心肺,幾乎全壓爛了。這些器官已經無法修複,當然也不可能全部把它們一一掉換下來。最後,專家們就決定進行唯一可以使布克複活的手術,把布克的整個身體都換掉......

"可是,"聽了姚主任的解釋,我突然記起了去年在那次報告會上聽來的一個問題,"姚主任,器官移植不是一直受著什麼......什麼'異性蛋白質'這個問題的阻礙嗎?難道現在已經解決了?"

"對,問得好。"姚主任一麵用詫異的眼光打量我,一麵回答說,"是的,在幾個月以前,器官移植還一直是醫學界的一個理想。以前,這隻狗的器官移植到另一隻狗身上,或者這個人的器官移植到另一個人身上,都不能持久。不到幾個星期,移植上去的器官就會萎縮,或者脫落下來。這並不是我們外科醫生的手術不高明,也不是設備條件不好,而是由於各個動物的組織成分的差異而造成的。這種差異,主要表現在蛋白質的差異上。誰都知道,蛋白質是動物身體組織的主要成分。科學家早就發現,動物身體組織中的蛋白質,總是和移植到身上來的器官中的蛋白質相對抗,它們總是消滅'外來者',或者溶解它們。所以在以前,隻有同卵雙胞胎的器官才能互相移植。因為雙胞胎的蛋白質的成分是最相近的......"

"這麼說來,那布克呢?它也活不長了?"一聽姚主任這樣解釋,老演員立刻著急起來。

"不,"姚主任笑了笑,"我說的還是去年的情況。你們也許還不知道,現在,全世界的科學家都在尋找消滅這種對抗的方法。5個月前,我們實驗室已經初步完成這個工作。我們采用了這樣幾種方法:在手術前,用一種特殊的藥品,用放射元素的射線,或者用深度的冷凍來處理移植用的器官和動手術的對象。當然,一般說來,我們這幾種方法是聯合使用的。布克在進行手術之前,也進行過這種處理......"

"啊!"我和老演員心裏放下了一塊石頭,"這麼說,布克能活下去了?"

"不,不,"一提到這個問題,姚主任臉上立刻蒙上了一層陰影,"你們別激動,你們總知道,我們對布克的關心也絕不亞於你們。在這種情形下救活的狗,對我們實驗室,對醫療科學,都有特別重大的意義。它的複活能向大家證明,器官移植也能應用到急救的領域裏去。可是說真的,當時我們並不知道這隻狗是有主人的。唉,這真是一隻聰明的狼狗,它居然能從我們這兒逃出去!可是這一段時間的生活,顯然對它是不利的。要知道,我們進行了手術以後,治療並不是就此停止了;我們還要給它進行藥物和放射性治療,這是為了使蛋白質繼續保持一種'麻痹'的狀態。另外,我們還要給它進行睡眠治療。這你們是知道的,根據巴甫洛夫的學說,大腦深度的抑製,可以使機體的過敏性減低......"

"那布克......布克又怎樣了呢?"我和老演員不約而同地喊了起來。

"是的,布克的情形很不好。它的左後腿就是由於這個原因才跛的。那兒的神經顯然已經受到了影響。如果不是我們的工作人員偶然碰到了它,這種情形恐怕還要發展下去。我很奇怪,為什麼你們沒有見到我們尋找失狗的廣告。布克一逃走,我們的廣告第二天就在報紙上登出來了......"

姚主任忽然打住了。他猶豫了一下,突然站了起來,說:"請跟我來吧。我帶你們去看看布克。不過,請你們千萬別引起它的注意和激動。"

這個時候,我們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了。我覺得仿佛是去看一個我們自己的生了病的孩子,更不用說那個善良的老演員有多麼激動了。

我們在實驗室樓下的一間房間裏,看到了真正的奇跡:一隻黃頭黑身的狼狗;一隻棕黑色的獵犬,卻長著兩條白色的後腿;至於那隻被換了頭的猴子,如果不是姚主任把它頸子上的疤痕指給我們看,我們是絕對看不出來的。這些經過了各種移植手術的動物,都生氣勃勃地活著。這些科學上的奇跡,是為了向世界醫學工作者代表大會獻禮而準備的。在我們看到的時候,對外界來說,這還是一個小小的秘密。

在樓下的另一個房間裏,我們終於看到了我們那個非常不幸,也可以說是非常幸運的布克。不過,這時它已經睡著了,是在一種電流的催眠之下睡著的。它把它的腦袋擱在自己的--也可以說是另一隻狗的--爪子上,深深地睡著了。幾十隻電表和一些現代化的儀器,指示著布克現在的生理情況。幾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的醫學工作者,正在細心地觀察它,服侍它,幫助它進行這一場生與死的搏鬥。

姚良教授顯然也被我們對布克的感情感動了。這個冷靜的科學家,突然挽起了我們兩人的胳臂,熱情地說:

"相信科學吧!我們一定能叫它活下去!"

那天從研究所回家後,我好久好久都在想著一個問題。第二天早晨,我一打開房門,就看見老演員也站在門口等著我。我們用不著交談,就知道大家要說些什麼了。

"走,我們應當馬上就去找姚主任!"老演員說道。

聰明的讀者一定知道,我們這次再去找姚主任是為了什麼。是的,這一次,是為了我們的另一個孩子--小惠--去找這位出色的科學家的。

布克的正式演出

在報上讀過"世界醫學工作者代表大會"的報道和有關我們的新聞的人,當然用不著再讀我的這最後的幾句話了。但是,我那喜悅的心情,使我不得不再在這兒說上幾句。

在"世醫大會"上,各國的醫學家們都肯定了姚良教授和他的同事們的功績。大會一致認為:姚良教授的試驗證明,器官移植術已經可以實際應用了。換句話說,器官移植術已經可以應用到人的身上來了。

正如你們所知道的一樣,第一個進行這種手術的,是我那可愛的小女兒--小惠。你們一定已經看出,我是很愛小惠的。第一次進行這種手術當然有是有很大危險的,但是科學有時候也需要犧牲,任何新的事物,總要有第一個人去嚐試。我可以這樣說,如果科學事業需要我的話,我一定會挺身而出的,更不要說是這種能使千百萬人重新獲得生命和幸福的重大試驗了。

小惠的手術是在9月裏進行的,離"世醫大會"的召開隻有5個多月。這種大躍進的作風和魄力,使國外許多有名望的醫學家都感到驚訝。6個月以後,小惠已經可以下地走路了。移植到小惠身上的那條腿,膚色雖然有些不同,用起來卻和她自己的完全一樣。

第二個進行這種手術的是著名的共產主義勞動英雄、鋼鐵工人陳崇。在一次偶然事故中,他為了搶救廠裏的設備,一隻手整個兒被燒壞了。勞動英雄陳崇的手術進行得也很順利。以後,心髒的掉換、腎髒的掉換,都在第一醫學院裏獲得了成功。姚良教授的方法,被迅速地推廣到別的城市和國家去了。

至於布克,我想也用不著我在這兒多介紹了。自從報紙上介紹了它的奇遇以後,它已經成了一個紅得發紫的演員了。為了滿足許多人的好奇心,布克終於被允許在馬戲團裏演出。它的後腿還微微地有些兒跛,可是它那出色的表演卻彌補了這個不算太大的缺陷。

我還記得布克重新登台那天的盛況。姚良教授和我們四號院子裏的朋友當然都去了。布克的節目是那天的壓台戲。當表演完畢,在謝幕的時候,知道這事件始末的觀眾突然高聲地喊了起來:

"我們要見小惠!我們要見姚良教授!"

"我們要見小惠!我們要見姚良教授!"

戴著尖帽子、穿著小醜服的老演員,激動得那樣厲害。他突然從池子那頭,一個跟頭翻到我們的座位跟前。他非常滑稽地,但又是非常嚴肅地向我們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在觀眾的歡呼聲中,小惠拉著姚主任的手,就像燕子似的飛到池子中間去了。

看到小惠能這樣靈活地走動,就不由得叫我記起了她第一次被老演員抱到池子裏去的情景。我不覺激動得眼睛也被淚水模糊了。當然,你們一定知道,這並不是悲傷,這是真正的喜悅!為科學,為我們人類的智慧而喜悅!

第二章 他們那時候該多有趣啊

那天晚上,瑪琪甚至把這件事記在自己的日記裏了。在2155年5月17日這一頁裏她寫道:"今天,托米發現了一本真正的書!"

這是一本很舊的書。瑪琪的爺爺有一次告訴過她,當他還是一個小孩子的時候,他的爺爺對他講,曾經有那麼一個時候,所有的故事都是印在紙上的。

他們翻著這本書,書頁已經發黃,皺皺巴巴的。他們讀到的字全都靜立不動,不像通常他們在熒光屏上看到的那樣按順序移動,真是有趣極了,你說是不是?讀到後麵,再翻回來看前麵的一頁時,剛剛讀過的那些字仍然停留在原地。

"呀!"托米說,"多浪費呀!我想,這樣的書一讀完,就得扔掉。我們的電視屏幕已經給我們看過一百萬本書,可它還能繼續給我們許許多多別的書看,我可不會把它扔掉!"

"我也不會扔掉。"瑪琪說。她隻有11歲,讀過的電視書不像托米讀過的那樣多。托米已經13歲了。

她問:"你是在哪兒找到這本書的?"

"在我們家。"他指了一下,可並沒有抬起頭,因為他正全神貫注地看著書。"在頂樓上。"他又說。

"書裏寫的什麼?"

"學校。"

瑪琪瞼上露出鄙夷不屑的神情:"學校?學校有什麼好寫的?我討厭學校。"瑪琪一向討厭學校,可現在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憎惡它。那個機器老師一次又一次地給她做地理測驗,她一次比一次答得糟,最後她的媽媽發愁地搖了搖頭,把教學視察員找了來。

教學視察員是個身材矮小的胖子,臉紅撲撲的,帶著一整箱工具,還有測試儀和電線什麼的。他對她笑了笑,遞給她一個蘋果,然後把機器老師拆開。瑪琪暗暗希望,拆開以後,他就不知道怎樣重新裝上,可他卻偏偏知道。過了一小時左右,機器老師已經重新裝好,黑乎乎的,又大又醜,上麵還帶著一個很大的熒光屏。在這個熒光屏上,能映出所有的課文,還沒完沒了地提出問題。這倒也無所謂,最令她痛恨的東西是那個槽口--她非得把作業和試卷塞進去的那個口子。她總是要用那種打孔文字把作業和答卷寫出來--在她6歲的時候,他們就讓她學會使用這種文字了--而那個機器老師便飛速地批出了分數。

視察員把機器調好以後,拍拍她的腦袋,笑著對她媽媽說:"這不是小姑娘的錯,瓊斯太太。我認為是這個機器裏的地理部分調得太快了些,這種事是常有的。我把它調慢了,已經適合於10歲年齡的孩子們的水平了。說實在的,她總的學習情況夠令人滿意的了。"說著,他又拍了拍瑪琪的腦袋。

瑪琪失望極了,她本來希望他們會把這個機器老師拿走,他們有一次就把托米的機器老師搬走了近一個月之久,因為曆史那部分的裝置完全顯示不出圖像來了。

所以她對托米說:"怎麼會有人寫學校呢?"

托米用非常高傲的眼光瞧了她一眼:"因為它不是我們這種類型的學校,傻瓜。那是幾百年前的那種老式學校。"接著他一字一頓地說:"幾個世紀前。"

瑪琪很難過。"嗯,我不知道古時候有什麼樣的學校。"她從他肩膀後麵看了一會兒那本書,開口說,"不管怎麼說,他們得有一個老師吧?"

"當然,他們有個老師,可不是我們這樣的老師。是一個真人!"

"一個真人?真人怎麼會是個老師呢?"

"是這樣的,他隻不過給孩子們講課,留些作業,提提問題。"

"真人可沒那麼聰明。"

"當然聰明啦。我的爸爸就和我的機器老師知道得一樣多。"

"不可能。真人不可能知道得和老師一樣多。"

"我敢打賭,我爸爸知道得差不多和它一樣多。"

瑪琪不打算爭吵下去,便說:"我可不想讓一個陌生人到我家來教我功課。"

托米尖聲大笑:"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瑪琪。那些老師才不到你家裏來上課呢。他們有一個專門的地方,所有的孩子們都到那兒去上學。"

。所有的孩子都學一樣的功課嗎?"

"那當然,如果他們的年齡一樣的話。"

"可我媽媽說,一個老師是需要調整的,好適合他所教的每個男孩子和女孩子的智力。另外,對每個孩子的教法都應該是不同的。"

"他們那時候恰好不是那麼做的。如果你不喜歡書裏說的這些事,你就幹脆別讀這本書。"

"我沒說我不喜歡。"瑪琪急忙說。她很想知道那些有趣的學校是怎麼回事。

他們還沒看到一半,這時瑪琪的媽媽喊了起來。

"瑪琪!該上課了!"

瑪琪抬起頭來。"還沒到時間呢,媽媽。"

"到了。"瓊斯太太說,"托米差不多也快到點了。"

瑪琪對托米說:"托米,下課以後我可以和你一起再讀讀這本書嗎?"

"也許可以。"他冷冷地回答。然後,他吹著口哨走開了,胳膊底下挾著那本滿是灰塵的舊書。

瑪琪走進上課的地方。課堂就在她臥室隔壁。機器老師的開關已經打開,正等著她。除了星期六和星期日,它每天總是在相同的時間開啟的。因為媽媽說,假如小姑娘每天都按一定的時間學習,成績會更好一些。

電視屏幕亮了起來了,開口說:"今天的算術課講分數的加法。請把昨天的作業放進槽口。"

瑪琪歎了口氣,照它的話做了。她腦子裏還在想著她爺爺的爺爺是個小孩子的時候,他們辦的那種老式的學校。附近一帶所有的孩子都到一處去上學,他們在校園裏笑呀、喊呀,他們一起坐在課堂裏上課,上完一天的課,就一塊兒回家。他們學的功課都一樣,這樣,在做作業的時候,他們就可以互相幫助,有問題還可以互相討論。

而他們的老師是真人......

機器老師正在屏幕上顯現出這樣的字:"我們把1/2和1/4這兩個分數加在一起--"

瑪琪在想,在過去的日子裏,那些孩子一定非常熱愛他們的學校,他們那時候多有趣啊!

第三章 往事複現機

四月,太陽暴烈,很快就把春天潮濕的柏油路給烤幹了。天氣又熱又悶。

六年級二班剛剛下課,阿遼沙一邊揮著書包嚇唬人行道上的麻雀,一邊快步往家裏走。他襯衣上的鈕扣一直解到腰上,紅領巾歪到一邊,衣服的背部翹了起來,像棘鱸魚身上的刺一樣,而他自己也像一條隨時準備紮人的棘鱸魚。

最近幾天,阿遼沙遇到一些不順心的事。他一會兒記錯了日子,把上課的書帶錯了;一會兒班上最好的運動員根卡不跟他玩了;一會兒夥伴們不要他參加足球隊......就是眼前,阿遼沙急急忙忙回家的時候,路上突然出現了一隻黑貓,貓從一扇門下麵鑽了出來,一心想橫穿大路。

"往哪兒跑?"阿遼沙對著貓揮起了書包。但是已經晚了,貓箭也似的從阿遼沙的腳下竄了過去。阿遼沙本想用書包向它擲去,但轉念一想:得趕緊回家,今天不幹,更待何時!這是個大好機會。父親出差了,母親要很晚才下班,哥哥去參觀科技作品展覽了。"今天不幹,更待何時!"--阿遼沙又想了一下。

這一天他已經等了一個月了。他早就想試驗一下神秘的"往事複現機"的效果。這個機器是哥哥安德烈發明的。他是工科大學學生,為了這個往事複現機,他苦心鑽研了半年,廢寢忘食,人瘦了,臉都凹進去了,最後終於大功告成。這機器可以根據試驗者的意願,在特製的熒光屏上映出過去生活的任何一個時期的景象。為此,隻需要把一張普通的按有指紋的紙片放進一個專門的槽裏,用衝動器對準自己的臉,轉換時間選擇器......就請欣賞屏幕上的自己吧!看你五年、六年、十年前是個什麼樣子,或者去年,或者上星期......真是一部最新奇的機器!安德烈以前也發明過各種各樣有趣的東西,但那些都比不上這個往事複現機。

阿遼沙接連幾天都在注意觀察,把圖紙和工具擺滿了整個屋子,一會兒焊,一會兒切,一會兒接。他甚至還幫安德烈做些事。但倒黴的是,一個月前,試驗機器的那天,安德烈把弟弟趕出了房間,自己反鎖在裏麵,不管阿遼沙怎麼哭著請求給他看往事複現機,安德烈總是不答應。過了半小時,哥哥出來了。樣子頗難為情,甚至有點兒悲傷。

"怎麼樣?不靈嗎?"阿遼沙小心翼翼地問道,一邊竭力想通過半掩著的門看清機器。

"靈,而且靈得很呢!"

"那為什麼不高興?"

"這有什麼可高興的?"

"嗯,因為搞成功了高興呀。所有科學家在發明了什麼或者發現了什麼的時候,總是興高采烈的。"

哥哥什麼也沒回答。於是阿遼沙拿定主意,無論如何要親自試驗一下這個新鮮玩意兒。說不定機器會告訴阿遼沙,為什麼他總是不順心。

......門很久沒有打開。門上的鎖終於哢嚓一響,阿遼沙跑進了前屋,書包飛到衣架下麵,皮鞋飛到屋角裏,衣服飛到椅子上。快!快!明天就晚了,往事複現機可能要拿去展覽。

"對,鑰匙就在這兒的什麼地方。"阿遼沙一邊回想,一邊在小餐具櫥櫃下麵的抽屜裏到處找,"啊,這不是鑰匙嗎?"

安德烈自從發明了往事複現機,便把自己的屋子上了鎖,不讓外人進來。這"外人"頭一個指的就是阿遼沙。但是,阿遼沙有一次偷偷地看見了安德烈放鑰匙的地方,所以現在他進哥哥的屋子不費吹灰之力。

屋裏又暗又涼,有一點點光線透過暗色的窗簾,照在一個大膠合板匣子裏的各種零件上。屋角的桌子上,同書櫃並排放著往事複現機,樣子很像電視機。隻是操縱板上有比普通電視機多得多的各種按鈕、各種轉換器和轉換開關。

阿遼沙怯生生地從各方麵仔細察看了機器,坐在桌子旁邊,開始看操縱板上的字。

弄清往事複現機的操作過程原來並不那麼難。他拿來一張幹淨紙,把放在桌上的一支畫筆在墨汁罐裏蘸了一下,把墨汁塗在手指尖上,然後把每根指頭按在這張紙上,就留下了突起的指紋。現在把這張紙放在槽裏。槽子在哪兒?啊,找到了。阿遼沙接通了電源,把衝動器的小孔對準臉,開始轉動"往事"轉換器。

轉換器很難操縱。

"噢,往事的時間越長,越難轉換......"阿遼沙猜對了,"好,再扭一下......行了,再也扭不動了。"

往事時間的指示器停在"8"字上--也就是八歲。阿遼沙無論怎麼用力把指示器往下調一些,都毫無結果,力氣不夠。

"那就算了吧,"他說,"就從八歲開始吧......"於是按了"屏幕"的電鈕。

機器裏什麼東西低沉地"哢嚓"響了一聲,屏幕上立刻現出了難解的電波。電波逐漸擴大振幅,屏幕上突然出現了房間的圖像:桌子、門邊的小櫃、沙發、牆上的壁毯......啊呀!這不是他們的臥室嗎!

屋角沙發上厚棉被下麵躺著阿遼沙,他眼睛閉著,兩頰泛出不健康的紅暈,額頭上蓋著一塊毛茸茸的白毛巾......旁邊坐著媽媽,手裏拿著體溫表。她那淚汪汪的疲憊不堪的眼睛透過黑藍色的窗戶注視著什麼地方。台燈射出來的不太亮的燈光從夜的黑暗中突出了媽媽的手--一雙瘦骨鱗鱗的、飽經風霜的手......這幅情景使阿遼沙吃了一驚。

"嘿,安德烈,真是好樣的!虧他真想得出來!"

另一幅畫麵:阿遼沙已經好些了,他在屋子裏跑來跑去,和小貓菲裏卡玩。

但這時,屏幕上的阿遼沙警覺起來,愣了一下,就很快向沙發撲去,鑽到被窩裏。媽媽走進屋來,嘴裏說著什麼,一邊給他把體溫表放在腋下,一邊指著課本......"

"噢,是在教訓我,要我讀書......"

媽媽走開了,屏幕上的小男孩在懶洋洋地翻書......那是什麼?又是語法規則?這些規則真煩死人......

又是一個鏡頭:書飛到地板上,阿遼沙警惕地看了看門,把體溫表從被子裏麵取出來......把它放到裝著熱茶的玻璃杯裏。戲法變成了!媽媽憂心忡忡地在屋裏跑來跑去,把通風小窗關上,又給兒子加一床被子,看看他嘴裏,摸摸他的喉嚨。體溫升高了!真糟糕!

"竟有這種事?"啊遼沙看著屏幕發呆。"未必真有這種事!我不記得了......"

阿遼沙試圖轉換一下"往事"轉換器,可是不行。

"時間繼電器!"他想起來了,"圖像將按照程序延續整整十分鍾......不管你想不想看,不看也不行。"

十分鍾終於過去了。阿遼沙抓住轉換器,把它倒轉--現在不需要廢特別大的勁--把指示器定在"12"這個數字上。12歲,他還是五年級學生的時候......

屏幕上是冬天,森林裏一片白雪,一群小夥伴在滑雪,身穿運動衫,背上帶有號碼......

"這是在上體育課,"阿遼沙回想起來了,"滑雪越野賽跑兩公裏,記時的......"

小男孩們一個接著一個排成隊,像鏈條似的,小姑娘們站在一旁--她們暫時是"啦啦隊"。滑雪運動員依次出發,一個、二個、三個......輪到阿遼沙了,小旗子一揮,阿遼沙起滑了......快,快,快!但是滑雪板卻好像硬往後麵拖(因為他懶,沒有上油),不過阿遼沙還是拚命往前衝,下坡,上坡,在榛林後麵轉彎......阿遼沙落後了,再過一會兒,他大概就會在規定時間內跑完全程。但發生了什麼事?阿遼沙突然停了下來,東張西望,沒有發現附近有同學,他離開滑雪道,向滑在前麵的同學橫插過去。他巧妙地騙過了他們--差不多插過去半公裏!

這又是另一個場麵:到達終點之後。憤怒的同學們圍住阿遼沙,向他叫喊著什麼。氣得最厲害的是根卡--班上的最佳滑雪能手。大家在責問:阿遼沙是怎樣耍滑頭第一個到達終點的?!......

阿遼沙閉上眼睛,不想看見下麵的......

又是一個鏡頭:小男孩們沿著學校走廊向外麵跑。阿遼沙手裏拿著一個足球。

"這又是在上體育課,隻是在體育場上......是五月份的事。"阿遼沙回想著。

科裏卡·契若夫(他們的守門員)追上了阿遼沙,並且在向他喊著什麼。阿遼沙停住了腳步,不同意地搖著頭。科裏卡勸說著,揮動著手......

"曖,"阿遼沙皺起眉頭,"這是我對著他射門......"

"射門!"契若夫在走廊敞開著的門邊跳來跳去地喊道。"喂,射門呀,怕什麼!"

阿遼沙忍不住,把球放在地板上,跑了幾步就......"嘩啦"一聲,玻璃窗打破了,孩子們圍住阿遼沙痛惜地喊:"太不高明了!"玻璃的碎裂聲和喊叫聲混在一起。阿遼沙驚呆了,怎麼會這樣?!八步遠的距離射這樣的門......還射不進!

教務主任葉列娜·裏沃夫娜已經匆匆走到阿遼沙跟前。

"這是契若夫硬要我踢的,就是那個淡黃頭發的......"阿遼沙紅著臉為自己辯解,"我本來不想踢。"

"叛徒!"氣急敗壞的科裏卡吼叫著,"你自己踢偏了,笨蛋!還算是我們校隊的前鋒?"

下一個鏡頭裏出現了數學實驗室。

"難道往事複現機連測驗也記得嗎?!"阿遼沙的眼睛裏流露出了恐懼的神情,"這麼一件小事......"

在前景上現出數學女教師安娜·彼得羅夫娜的蒼白疲倦的麵容,她給同學們講課,不時地用手指點著黑板。黑板上寫著幾個大字"測驗,兩小時"。

又是一個鏡頭:阿遼沙在一張小紙片上急忙地演算,並把答案寫在本子上,做完一道題,兩道......似乎題都做出來了......"快點,快點......"阿遼沙催促自己,"還來得及看電視裏的電影......"

"當時演的什麼電影?《夏伯陽》?也許是《我們來自喀琅施塔得》。不對,好像是係列片,驚險的......"

"完了,都做好了!"屏幕上的阿遼沙急急忙忙把試卷交給安娜·彼得羅夫娜。

女教師十分詫異,她怎麼也沒料到阿遼沙這樣麻利。

"難道都做出來了?才做了一個鍾頭?......"

"就一個鍾頭!"小男孩愉快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