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為什麼總是你呢。
無論是原本屬於我的父親,還是那個本應是為我而來的將軍段錦沆,甚至炎君,為什麼最終都選擇了你呢?那個時候我是多麼恨你呀。慕容雪時。
所以說是嫉妒吧。那個時候在我心頭盤踞著不肯輕易離開的猛獸。
於是在某個悲劇到來之前,我選擇了離開。
離開那個隱藏著某些悲傷往事的隱秘宅邸,來到這座終年落雪的山間——這裏長眠著一位被人遺忘了十幾年的女子,她才是我真正的母親。我打定主意不告訴你這裏是哪座山,這裏有怎樣的人家——所以說不要選擇找我。
請讓慕容子棲這個名字在塵世抹消,隻留一個模糊而蒼涼的影子,或者一首沒有完成的歌。可是,我知道,無論慕容子棲走到哪裏,這個世上都存在著一個能找到她的人。他找遍所有的山川,河海,猜測她可能在的地方,為她傷神費心,卻不為責備,隻為找到她。
他的名字叫做昀端,你的師父,亦是我自小一直厭惡排斥的那個人。
當他出現在我麵前時,我內心裏某個柔軟角落的那棵寂寞生長多年的墨綠色植物,突然間開出花來,於是我便想,我果真是討厭他嗎?反複的確認答案之後,我帶著絕望,意識到自己大概隻是討厭連自己的內心都無法正視的自身。我一直以為,正如同我討厭著我唯一的妹妹一樣,我也許也刻骨銘心地討厭著那個唯一真心喜歡著我的男人。可當我對他說出這樣的話時,他隻是無奈而寵溺地笑,那笑容直到如今都時常出現在我的睡夢裏,扯得我的心隱隱作痛。然後一個聲音告訴我:
慕容子棲,你不是喜歡手心帶著令人安心的溫度的人嗎?你不是喜歡就連不笑眉眼裏都寫滿溫和的人嗎?你不是喜歡聲音裏透露出溫和與寬厚的人嗎?他們都是那樣的人呢,所以說,是喜歡。
無論是雪時,還是昀端,都是喜歡。
不是羨慕,不是嫉妒,也不是憎恨。
可是那個夢得出的結論多麼的可笑啊。
你可知,我多麼害怕那“花開不同賞,花落不同悲”的寂寥。你們都存在於我無法觸碰的地方,那些屬於你們的柔軟的心髒,總躲在某個我無法觸及的地方鮮活地跳動,那使我更加寂寞。
寫到這裏,我開始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
雪時,現在的我,時常坐在山間的一座古屋的長廊前,眼光茫然地望著那飄飄灑灑的雪,身披禦寒的狐裘,捧一杯濃鬱的熱茶,來驅散體內那仿佛鬱積千年的寒氣。這山間的早雪將時間堆積成厚重的節奏,某種力量迫使世界歸於寂靜,我的心內總是蒼茫一片雪色,不曉得這是什麼道理。
我打定注意將一些事情忘卻,然後開始一段漫無目的的旅程,可是望著那飄飛的雪朵時,我仍然會想起你來,那種感覺就像是飲了某種帶著甜味的毒藥。
我知道有些道理你終將明白。所以說這封信的意義在於,你唯一的姐姐——如果你仍然認定我是你的姐姐的話——希望你能選擇正確的人生。
我很好,你還好嗎?
慕容子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