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記憶中,好似也有一個模糊的人影,逐漸與麵前這個白衣勝雪的公子重疊在了一起,隻是那個人甚少穿白衣,總是穿黑色或玄色的袍子,可是我卻看不清他的臉——也搞不清楚那究竟是誰的記憶。
我恍恍惚惚地被一個小丫頭引到裏麵的房間以後,命她找一麵銅鏡過來,當銅鏡裏映出一張寂靜的容顏之後,我覺得傾月說的不錯——鏡中的那個女子蒼白而瘦削,一副柔弱的病容,縱然難掩出眾的美麗,卻讓人覺得了無生氣——這張臉,也怪不得他會不喜歡。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心想他口中那個“亦柯哥哥”,究竟是誰呢……
紫檀木的大床,三麵圍欄的雕花是四合如意,中間留出橢圓形的月洞門,四麵床牙浮雕螭虎紋飾,暗紅色的床帳就那樣靜靜吊著,褶皺間的陰影裏好像生長著花朵。
閉上眼睛,頭腦卻霎時清明起來。
亦柯,白亦柯。那是碧落曆史上最應大書特書的人物,畢竟就是因為有這樣一個人存在,才有了後來的白氏王朝。
在所有的史書上,大致都能找到這樣一筆:碧落曆元年,紫微星至中天,國有吉兆。
紫微星是帝星,這自然是吉兆。這個吉兆對於碧落的百姓來說,不光是突然改朝換代的茫然,還是在一夕之間必須接受一種全新的統治方式的無措。
我有時候當真佩服那些史官的智慧,舉事者成功,那便寫個帝星吉兆,大體不會錯,若是舉事不成,那麼十有八九大筆一揮,便是個“妖星作祟,為禍人間”的判定。
所以說我此生最不信兩種人說的話,一種是史官,另一種,便是王侯。
可是這個慕容錦離,卻注定要在謊言中了卻殘生——她的殘生,大體已所剩無幾。
也不知這些信息是怎樣流入我腦海的,我隻記得自己迷迷糊糊醒來時,已經天色昏暗,房間裏點著兩支紅色蠟燭,蠟燭的火光下,有一個身穿大紅袍子的人伏在桌邊,露出疲憊的側顏——一個身穿大紅喜袍的陌生男子。
我好似早就經曆過這樣的場景。
這是誰與誰的婚禮?——這個念頭使我兀自一驚,喉間不由地溢出一句輕吟,那個伏案而眠的男子聽力似乎極好,立刻動了動身子,肩膀微微顫抖,在意識到我已經醒來之後,他大步衝到床畔,麵上驚喜之情不言而喻。
“錦離,你醒了!”他的聲音夾雜了莫名其妙的激動,好似我能夠睡醒,是件極其不容易的事情一樣。我撐著床坐起身子,按著轟鳴的腦袋問他:“我難道睡了很久嗎?”這時才注意到,我身上也是一身鮮豔的紅裝,衣袖又寬又大,層層疊疊的繁複衣裝堆積在身下,讓我的頭更疼。
我何時換的衣服?還有,這裏又是哪裏?
“你已經睡了半月有餘。”他啞著嗓子,聲音溫柔,可不知道為什麼,似乎有一些內疚在裏麵。半月?我知道自己嗜睡,沒有料到竟然能睡那麼久,這著實有些丟人。
“傾月在哪裏?”我遲疑著,往他身後瞅了兩眼,卻沒有見到那個白衣如雪的身影,不禁有些失落。而麵前伸過來的那隻原本要落在我頭上的手,卻忽然被某種力道強製停在了空中,我疑惑地望著他,卻看到他的眼神裏夾雜著憤怒和失落,是極為複雜的光影。
“你醒來第一個想見的,竟是他嗎?”他的聲音提高了一些,有噴薄的恨意,我看著他散發著寒意的雙眸,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他似乎有一些悲傷——就連發怒,都是為了掩蓋那悲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