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臨近正午時分,屋外陽光正酣,這屋內的涼氣,竟似沒有屋外溫暖般,地麵上,用木柴堆成一個火堆,火苗忽暗忽明,照得榻上的人兒臉色潮紅。
見小翠進來,榻上的女子模糊的笑了笑,努力扯著咽喉,才吐出幾個字節道:“翠兒,我不吃了,活著也是活受罪,死了你也能早些離開我,過兩天好日子。”
翠兒眼淚再也抑製不住,拉住病榻纏身的小姐道:“小姐,您切不可有了死誌。熬過兩年,待老爺想起你的好來,給您打扮打扮,若幾位小姐一般,將您風光嫁出去,憑小姐的美貌和聰明,定能找個如意郎君。”
“如意郎君?”她的如意郎君在那一場大火中就死了,若不是水淼死了,她還想著報仇,也許,當年她就死了,幾次報仇不成,她的心也跟著死了,隻等著她的心上人來接她,一起共赴奈何橋,共續今世緣。
魚白身子慵懶的斜倚在門框上,自上而下的審視了榻上的女子半天,榻上的女子發如枯草,身瘦如柴,臉如刀削,隻一雙眼睛大得出奇,奪去了整張臉的神彩,任怎樣的細看,也絲毫看不出當年的影子來。
當年的沈輕影,意氣風發,有些嬌憨,有些跋扈,渾身上下透著堅韌、透著不屈,現如今,缺少生氣,缺少靈動,似乎連自殺都缺少力氣與勇氣。
“你是在等死嗎?”魚白慵懶的聲音問道。
沈輕影機械的轉著眼球,木訥的看著這個突然闖進來的客人。
這是近四年來唯一來的外客, 剛開始囚禁在此時,得知她是一名女子,沈家幾兄弟、幾姐妹輪翻上門羞辱她,她反抗過,用最惡毒的語言罵他們;也自殘過,左手右手都被割了無數次,她恨他們的羞辱,恨他們的無情。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到後來,姐妹們都出嫁了,兄弟們都娶親了,不再理會她。她卻犯賤似的開始想念起這些仇人來,哪怕打她、罵她,但到少可以證明她還活著。
她似被遺忘在泥土裏的破敗的種子,永遠發不出嫩芽來,隻等著腐爛朽臭。
今日竟來了一個未見過的人,皎白如月的麵龐,邪魅如狐的眼睛,似嗔帶笑的嘴角,華貴雍容的穿著,比當年的自己還要狷狂。
沈輕影苦澀的扯了扯嘴角,幹裂的唇凝固在那裏,笑得整張臉都跟著僵硬與不自然,努力了半天,才嘶啞著聲音道:“現在的我,和豬圈裏等著被宰殺的豬羅有何區別?與其被別人捅一刀,不如先餓死,讓那些宰殺我的人少些快感也是好的。”
魚白邪魅的挑了挑眉,笑道:“豬若是和你一個想法,從出生那天起就餓死了,還活著幹嘛?”
沈輕影終於有了些火氣,自己將自己比喻成豬是不得矣,被別人比喻得連豬都不如,心裏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美麗的大眼睛翻了一翻,眼白分明,有些嬌憨的味道,魚白終於輕笑出聲,暢快道:“這幾日的天氣不錯,風朗氣清,天高雲淡,是踏雪尋梅的好時節,有沒有興趣和魚某人一起賞水波浩渺的好景色?”
小翠一臉警惕的站起身來,攔在二人之間,看著魚白的眼色,就像看著當初來犯的二少爺。
沈輕影疑惑的喃喃道:“水波浩渺?水淼......”木訥的眼睛終於多了一絲情愫,不確定的問道:“水波浩渺?”
魚白眼色如墨的點了點頭,沉聲道:“你若不放棄,便沒人會放棄你,他也一樣,身體好,比什麼都好,等你行動自如之時,便是守得雲開之日。”
沈輕影瘦弱的身子一下子坐了起來,頭腦一陣炫暈,重新又跌回榻上,再想問詳細之時,少年郎己如同他來時一樣,神龍見首不見尾。
小翠則木訥訥的看著手裏不知何時多出來的一大包銀子,不知所措的看著小姐,小姐眼裏綻放著奇異的光,低聲道:“小翠,用這些銀子,偷偷托你娘親換些藥物和吃食,沒到最後一刻,豬也會拚命的。”
......
魚白一臉痛苦的捂著肚子,隨著等得不耐煩的小廝回到堂前,見堂前仍是熱鬧非常,湊到眼前,被小廝們用網子撈出的一大堆龍魚駭了一跳,抽了一口氣驚道:“沈大少,這些魚兒怎麼了?莫不是魚兒因為和魚某人一個姓氏,所以症狀也一樣,都是吃壞了肚子?”
不敢相信的一捂嘴,驚悚道:“莫不是坊間所傳是真的,沈家恨魚某人恨之入骨,幾欲剝皮挖心,這魚兒死了,莫不是沈大少在暗示魚某什麼?是在詛咒魚某人嗎?”
沈輕北眼皮跳了跳,魚白來了,龍魚死了,沈家沒找魚白的麻煩,魚白先興師問罪了,這無理辯三分,果然胡攪蠻纏如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