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有多久,寧兒所攜的竹籃便已滿滿。眼見日頭正中,兩人便向來路返去,然而這一老一少,步伐緩慢,兩人似都有心事欲說未說。
“咳嗯……”
須發花白的老人假咳一聲,忽而立定了身形。
身後的寧兒忙頓住了腳步,抬眼看著麵前的老人,芙顏上有著淡淡笑意,似乎早已料到拓跋庸叫她相陪,並非僅僅是散步那麼簡單。
果然,拓跋庸負手在身後,悠悠地道:“丫頭,你我都不是擅耍心機之人,我問你,你身為煌國之人,莫氏之女,嫁來我夏國這等‘虎狼之邦’,當真心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懼怕麼?”
紅唇彎起了然的笑意,水亮的黑眸裏滿是堅定之色,“莫寧兒既然敢坐在夏國的後位上,便已沒有什麼可怕的了……燕郎疼我護我,我愛他敬他,常言道‘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前方總有險阻也好,磨難也罷,燕郎身邊有我,我之旁有他,如此……寧兒還何懼之有?”
“哈哈,好!說得好!”
拓跋庸拊掌一笑,繼而道:“可是我夏國兒郎並非美人鄉中的匹夫,燕兒大好男兒,胸中載滿四合,他日天下逐鹿之時,若有一日,你必須要在夏國與煌國之間取舍……你,選哪個?”
“我是夏國啟泰帝的王後,我也是煌國君禦賜欽封的安寧公主,但叫我身在這世上一天,便不會讓煌國的幹戈侵入夏國一步,也斷不會讓夏國的鐵蹄再踏上煌國的領土!”
寧兒這幾句話說得又脆又快,帶著截鐵斬釘一樣的朗然篤定,直讓麵前那戎馬一生的老將軍忍不住露出了欽慰之色。
拓跋庸撫須大笑,“好好,莫寧兒啊莫寧兒,老夫先前當真是小瞧了你這女娃娃!記住你今日所言,他日若天下禍亂再起,你定要竭盡所能,做到你今日所言!”
“那是自然。”寧兒沉沉應了,忽而又道:“拓跋師父,當年您與我舅父一戰,他毀去您左臂讓您終生不得再用‘大夏龍雀’……您失去一條臂膀,但更多的兵士將軍埋骨沙場,寧兒至今卻仍是不解,所謂宏圖霸業,王權疆土,當真值得讓人如此貪戀麼?”
“嘿,說到這個,你怎地又是一副小女孩心思了?”
拓跋庸嘿笑一聲,粗獷麵容上便有了幾分傲然之色,“你舅父廢我一條膀子,而我也替青州城妄死的三萬百姓在他那張麵皮上留下一道疤!丫頭,我告訴你,為了這天下江山,丟了性命的大有人在。帝王位成兄弟塚,一將功成萬骨枯,如畫河山誰人不想要?至高至上的權利,誰人不稀罕?”
頓了頓,拓跋庸驟然長長歎息一聲,續道:“哎,以你這樣的平和乖巧的小女娃性子,也許窮盡一生也是無法理解……”
寧兒低低垂下頭去,嬌美麵容上顯現若有所思之色。拓跋庸哈哈一笑,大掌拍在她的肩頭,笑道:“好啦,咱爺倆莫說這等事情了,你嫁給了我家三郎,該早早給他生個胖小子才是!”
“……拓跋師父!您、您說什麼呢!”
寧兒聞言大窘,羞紅了一張芙蓉麵頰,跺著腳看著眼前這“為老不尊”的粗獷老將軍。
“哈哈,小丫頭羞個什麼勁兒!”
拓跋庸轉頭大步向林外走去,步伐極大虎虎生風,邊走邊笑道:“來來,快跟上!唔……回去老子還要罵一罵燕兒那死小子,怎地如此不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