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推開木製的窗戶,梧桐樹沐浴在金黃的陽光中,暖洋洋的一如初見。
和顧雨澤約好來這裏喝酒,瀟雨婷早早就到了,遙記得第一次的遇見,隻覺“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轉眼之際,君子還在,隻是……
瀟雨婷迷離地收回視線,搖曳著高腳杯,細細的、淺淺的陽光一點點在眼前消失,酒吧內的燈光齊齊亮起,滴落在盛著五光十色液體的酒杯中,慢慢的,沉下去的感覺,瀟雨婷張開紅豔豔的唇,喝下紅色的酒水。
“我沒來怎麼喝上了?”
熟悉的聲音,一如初見,“人生若隻如初見”,驚魂一瞥足以。
顧雨澤落落大方地坐到瀟雨婷的對麵,邪肆地唇角萬年不變的輕浮,很是雅痞。為什麼喝上?大概隻是因為酒壯人膽吧!
瀟雨婷扯了扯唇角,再次蓄滿杯子。
“大紅色很配你!”顧雨澤說。
呃?瀟雨婷沒明白他指的是什麼?隨後明白了,她特意塗了口紅,大紅大紅的,隻是想蓋住她那失血的唇瓣。
“明天要結婚了,恭喜你。”瀟雨婷舉起杯子,笑靨著。
顧雨澤看著瀟雨婷不自然的表情,微微疑惑,不過還是舉起杯子說:“其實婚禮這東西,並不是特別重要,重要的是過日子。”
瀟雨婷:是嗎?既然不重要,你又那麼花心思討好冷夏是為什麼?
在瀟雨婷的人生認知裏,她覺得一見鍾情的隻是色心起意,她不否認第一次在顧笒家見了顧雨澤一眼鍾情,色心起意也罷,她終究隻是對他起了色心。
“女人很在意婚禮的。”
瀟雨婷微笑,心底的落寞止不出地往外冒,被她再一次灌進嘴裏的酒給壓了下去。
“你呢,什麼時候把自己的終身大事給解決了?”
顧雨澤漫不經心地看向窗外,高大的梧桐樹遮天蔽日,黃中帶粉的花瓣簇擁著,熱熱鬧鬧地隨著微風擺動。
“青鳥不傳雲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瀟雨婷勾勾唇角,顧雨澤筆下的男主曾對女主說的話被她帶了出來。
顧雨澤微微一愣,心底隱隱的有些難受,莫名的,繼而,他一貫的痞笑:“你啊,挺歡脫的一個人整這麼悲情。”
瀟雨婷望著顧雨澤,黑亮垂直的發,斜飛的英挺劍眉,細長的眸中藏著銳利的光,削薄緊瑉的唇,棱角分明的輪廓,孑然之間散發著孤傲的光輝。
他人眼中的顧雨澤都是溫潤如玉,但在瀟雨婷的眼裏,他是孤寂的。因為感受身受,因為她站的角度與他一樣,一直仰望著愛人的方向。
四目相對,瀟雨婷別開視線,動動唇角,“我……”
說什麼呢?色心起意從而一往而深?算了吧,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誰讓你把你的男主角光環寫的那麼強大,我最近深陷男主角的深情中出不來。”
“這也怪我?”
“怪你,就怪你。”怪你送上門讓我遇見……
瀟雨婷再次端起高腳杯,幾分迷離的醉意。顧雨澤伸手擋住杯口,“你喝多了。”
瀟雨婷苦澀一笑,低垂的眼眸盯著幹淨修長的手指,心中千萬結再也解不開了,“明天就是新郎官了,徹底告別單身狗,難道不該好好喝個痛快?”
顧雨澤眸色一轉,是啊,他早就把自己與冷夏捆綁在一起,不管上山還是下海,他都跟隨而去。
“好,喝!我們不醉不休!不對,你明天給我當伴娘,你得注意點形象,少喝點,別喝大了一時半會醒不了。”
瀟雨婷失聲而笑,就怕再多的酒精也灌不醉她了,常言道吃過最苦的糖來自心愛人的喜糖,喝過最酸的酒乃是心愛人的結婚喜酒,而她……在顧雨澤苦惱伴娘人選時,她自告奮勇地報名參加了,為了什麼?
瀟雨婷想,她為的大概隻是穿著禮服,站在有他在的婚禮舞台之上。
糖很苦又怎樣!酒很酸又如何!隻要她曾離他很近過不就夠了嗎?
“我少喝點。”瀟雨婷口上應著,看向顧雨澤時依然地不著調,“雨澤,和你商量一件事。”
瀟雨婷難得正兒八經地喊了他的名字,很多時候她是隨冷夏喊他“彎彎”,要不隨那巴她們一般喊她“大神”。
“什麼事?”
顧雨澤隨意地問著,他的視線放的很低,低到在瀟雨婷的那句“青鳥不傳雲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之後,他再也不敢看瀟雨婷。
曾經,他在引用這句話時,看中的是丁香花,《丁香花》也用著一首民謠歌曲的名字,這首歌是為了紀念一個出車禍身亡的女孩,風花雪月的年代總有很多讓人感動的故事,象牙塔裏麵總有很多讓人無法割舍的情愫,而他中意的隻是那種無法擁有、隻能渴望以至於隻能深深的懷念。
因為不能擁有,隻能“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又因為深深地愛慕著,隻能“此恨綿綿無絕期”。
“叫我的名字。”
瀟雨婷抬眸,一直盯著顧雨澤。他避而不見的視線燙傷了她的心口,仔細聞,還能聽見肌肉糊掉的味兒,從此,她的心都會缺了一塊。
顧雨澤抬頭,視線再次撞在一起,他忘了呼吸,她忘了痛。
“瀟雨婷!”
顧雨澤輕啟薄唇,一如往常的邪肆與不正經,連名帶姓甚至帶著兩分不耐煩。
他與她的相處,一直都這樣,她懟他時毫不留情,她揭他短時下手又狠又絕,她一度將他們的關係定義為“歡喜冤家”。
“不對!”瀟雨婷糾正著。
顧雨澤知道瀟雨婷言外之意,隻是他有冷夏需要守護,一心不能當著兩用,“雨婷。”
顧雨澤喊,聲音輕了很多,卻也幹脆利落,不帶情感的悠揚轉折。
瀟雨婷搖頭,紅唇之間,期望的笑意如點點星辰。
在顧雨澤的眼裏,瀟雨婷看見了自己的模樣,雖敗猶榮吧,這是她對今夜的自己的定位。
好歹她含蓄地開口了,說了她的愛。
顧雨澤舔了舔囁嚅的唇,在某個一瞬間,他想過與瀟雨婷一輩子不斷聯係,但是是哪一種感情他一直沒去定位,戀人未滿友達以上,現如今,他更加沒有必要細揣這層關係了。
瀟雨婷慢慢地合上眼,似乎在聽酒吧裏的音樂,或許一切都那麼應景,搖滾的曲子換成了民謠《南山南》:
你在南方的豔陽裏
大雪紛飛
我在北方的寒夜裏
四季如春
如果天黑之前來得及
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窮極一生
做不完一場夢
他不再和誰談論相逢的孤島
因為心裏早已荒無人煙
他的心裏再裝不下一個家
做一個隻對自己說謊的啞巴
……
南山南
北秋悲
南山有穀堆南風喃
北海北北海有墓碑
北海有墓碑
她閉著眼,已成曲中人;他看著她,還如初見,大大咧咧的女孩偶爾會矯情一把。
“雨~婷……”
拉長的尾音微微上揚,在他的唇齒間繾綣悱惻,瀟雨婷久懸的心落了地,‘我在!’瀟雨婷擱心裏應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