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輯 靈魂中一隻溫暖的貓
每個人心中都該有這樣一隻貓,它是打不死的小強,更是自己的信念和希望,是堅持下去的全部意義。
有一種愛,上帝也為之動容 文|水玉蘭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歐陽修
這世上的愛情分為兩種,一種是烈火,愛到極致,燃燒自己也燃燒對方,精疲力竭時,愛便輸給了時間;一種是石頭,無聲無息,無論時空如何變幻,不離不棄。好像此生就是為一場等待而來。
這愛如磐石的女子就是晚清重臣李鴻章的外孫女張茂淵。
當年,才貌俱佳有著顯赫身世背景的23歲女孩張茂淵,在去英國求學的輪船上邂逅了同船留學的青年才俊李開弟。海天一色的背景很容易讓人滋生浪漫情懷,果不然,這對才子佳人,想當然地演繹了一見鍾情的的愛情經典。後來,李開弟了解到張茂淵的外祖父竟然是出賣國家利益,與洋人簽署《馬關條約》的洋務大臣李鴻章。血氣方剛崇尚民族氣節的李開弟忍痛斬斷了剛剛萌芽的情緣。
很長一段時間,張茂淵常常一個人在他們經常去的校外小徑上流連。清晨……黃昏……寂寞的身影很是讓人心疼。好友不忍看到她就這麼煎熬著,把李開弟訂婚的消息告知了她,為了讓她死心。如雷炸頂啊,半天才回過味的張茂淵含著淚說:“不怨他,今生等不來他,我等來生。”輕輕的一句誓言,這個癡傻的女人真的就用了半生的時光來執守。再也沒愛過任何人。綺年玉貌在似水流年中一點、一滴消褪已盡,可心中熾熱的愛卻從來也不曾熄滅。
許是感動了上蒼吧,十年浩劫反而成全了這個女人的心事。那時候,李開弟被打成反革命,在街道當清潔工人,親友紛紛與他劃清界限。這時候,張茂淵不避不閃,頂著半個世紀的風霜輕輕的向他走來,默默接過他手中的掃把,一下、一下用力地掃著,能說什麼呢?歲月滄桑中沉澱下的感情,任何的語言都顯蒼白啊。
後來,李開弟終獲平反,再後來老伴去世,張茂淵也已78歲的高齡。早已是銀發如雪,朱顏不再。可這又有什麼呢?名、利、時光、容顏,所有的一切與他們的愛都無可比擬。李開弟一刻也不願等待,迎娶了這位為愛執守了半個多世紀的新娘。到場的嘉賓聞知他們的故事,無不涕淚。
天若有情天亦老,遇上這麼癡傻的女人,天也無奈啊。終究到最後還是為他們眨了一下慈悲的眼睛。
載於《意林》
癡情女人最可愛。每個男人都渴望自己的生命中出現這樣一個女人,不離不棄。其實女人何嚐不這麼想呢?
愛情貨車 文|侯擁華
石榴半吐紅巾蹙,待浮花浪蕊都盡,伴君幽獨。——蘇軾 《賀新郎》
她出山到縣城上高中那年,是搭乘他的貨車上的路。那時候,他開著一輛東風大卡,開得虎虎生風,威風極了。一路星辰,一路歡歌。彼此早已是熟識的街坊。
她說,叔,我到縣城上學,你捎我一程。
他嘿嘿一笑,哎了一聲,算是同意。
其實,那時候他也就長她兩歲,提前畢了業,開著家裏的貨車跑運輸。輩分隻是街坊輩,如果站在一起,或許,還有人以為是兄妹倆呢。
山裏人,出趟遠門難。何況她是每周都要在學校和家之間來一次往返。他家裏的那輛卡車,在她眼裏就是寶貝了。
可是,那次的確是他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接觸。擠在並不寬綽的駕駛室裏,開始,兩人還是尷尬了一些時間,沉默一段時間過後,終於耐不住寂寞,才淺言淺語地聊了起來。
山裏空寂,這黎明前的黑夜尤其孤寂得嚇人。好在多一個人,是一個伴兒。聊著聊著,這一路的漆黑與恐懼就沒了蹤影。
從此以後,每個周末,他都會把貨車停在她所在學校的門口等她放學。待到周一的早晨,他再和她一同上路趕往縣城。這樣的時光,倏忽一閃,便是三年。
很快,他到了該婚娶的年齡。她則剛剛考上一所大學。他是喜歡她的,她亦然,隻是彼此間沒有挑明。在一次結伴的途中,他曾試探著說出心裏話。他側目看她的反應,發現她的臉漲得通紅,目光裏全是羞澀。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那天,她隻是哈哈一笑,說,知道了。
那算是搪塞嗎,還是欲言還休的同意呢?他不明白。
再後來,彼此相見,他的內心竟然有了一絲莫名的惆悵。他想,他不過是一個東奔西跑的貨車司機,而她,卻是令人羨慕的天之驕子。兩人的差距,不言而明。兩個人會走到一起嗎?於是,自卑像野草一樣在他心裏瘋長,一直長出紫色的哀傷與憂愁。他想等她主動顯露心跡,要不,他便放棄。仿佛,那次他說的是玩笑話而已,如一縷青煙,一陣風吹過,即散了。
她上了大學後,他再也不用接她送她,這便少了聯係。分開後這一段長長的時光,讓他更加清醒他們之間的距離,也讓他變得更加惆悵。
一年後,他的貨車路過她大學所在的城市。他想去看看她,便刻意為她作了停留,臨時跑到校園裏找她。她從一堆紅男綠女中擠出來,隨他到外麵走走,還陪他吃了一頓晚餐。那天,她還叫他叔,一出口就把他推向了遠方。她說,叔,沒事兒就別跑這麼遠了。不過,放假的時候如果路過,倒是可以捎我回去的。他先是心裏一涼,接著一喜,便嘿嘿一笑,嗯了一聲。其實,那天,他想給她說件事兒。他想告訴她,他娘已經托人給她家提親了,不知道她什麼意見。可話到了嘴邊,他還是咽了回去。他害怕從她口中說出那個“不”字。
末了,走的時候,他低著頭,給她說了一句:“我娘給我找媳婦了,你怎麼想?”她聽了,嚇了一跳,一副吃驚的樣子,臉紅紅的,說:“好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該給我找一個嬸子了。”
他說出那句話就後悔了。她說出那句話後也有些吃驚。
走時,她有些心不在焉,而他的心卻涼涼的,有冷風在吹。他想,事情果然和他料想的差不多。
再後來,他娘托去的人回話說,人家大人沒答應,說等孩子回來再說。他便想,那不過是大人的托詞而已。於是,便死了心。
大三那年的冬天,她放寒假回家,天冷得厲害,漫天都是雪花飛舞。他又一次路過她所在的城市,便載著她一同回家。那天,他其實已經決定,回家後應下鄰村托人說的婚事。
那天,大貨車在彎彎的山路上緩慢爬行。駕駛室外一片雪白。
意外的是,途中,貨車突然熄火了。
很快,駕駛室裏就冷起來了。其間,他下去修車,又爬上來,一副沮喪的樣子。她看見他絕望的眼神,知道他們兩人將在這裏度過難熬的寒冷之夜。
為了保持體力,他們不再交談,閉上眼睛聽窗外呼呼的風在吹。他看她抖得厲害,把自己身上的棉大衣脫下來,給她披上。後半夜的時候,她裹著大衣從夢中醒來,推了推他,發現他凍得已經不省人事,“哇”的一聲,她嚇得哭了起來。
她想,他不能死的,這次回家之前,她娘已經電話裏給她說清楚了,等她給他一個答複,之前她還猶豫不定,而她現在的答案是嫁給他。
她開始脫去棉衣,緊緊抱著他,試著用自己溫熱的身體去暖熱他僵硬的生命。
天亮的時候,他終於醒了過來。他發現他被她緊緊擁抱著,一縷陽光正打在她的臉上。望著她,他任憑幸福的眼淚在臉上肆意流淌……
那次遭遇,她讀出他的深情,他明白了她的心聲。
經過生死磨難的人,誰還會將他們分開?後來,他和她結婚了。他還是開著那輛貨車載著她天南海北地跑。
那輛貨車記載了他們愛情的點點滴滴。
載於《意林》
美好的愛情,總是沉默的,在適當的時刻表達出來,然後就在一起了。可是那是需要歲月去慢慢積累的感情。
走上領獎台的孩子們 文|淩雲
大殿的角石,並不高於那最低的基石。——紀伯倫
學期快結束了。按照慣例,班級和學校,都要對學生進行一次考評,獎勵優秀學生。
這是一所普通高中。在全市十幾所中學中,排名靠後。進入這所中學的孩子,在各自原來的初中,也大多屬於成績平平,沒有一個出類拔萃的尖子生,尖子生都考上重點高中了。
於是,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一個班級幾十名同學,在他們的初中階段,竟然幾乎沒有一個人獲得過諸如三好學生等榮譽。很多同學,甚至從小學、初中都沒有獲得過任何榮譽和獎勵。原因很簡單,他們的成績一直不夠好。而大多數的學校,都是以成績論英雄的。
一所不起眼的學校,一群不起眼的學生。當然,考評仍然可以照樣進行,“三好學生”的指標有,相比較之下,總還是有成績相對突出的孩子。但這樣考評的結果是,大多數成績一般的孩子,可能在高中階段繼續與各種獎勵和榮譽無緣。
新任的校長覺得,這不公平。在中學階段,他自己就曾是一個被公認為成績不大好又不聽話的孩子,因而被各種獎勵拒之門外。這讓他很長一段時間,覺得灰頭土臉,甚至懷疑自己一無是處。
他想改變那種唯分數的考評機製。一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中盤延:尋找普通學生身上的亮點,隻要你有正能量,你就可以站上學校的領獎台。
這個“正能量”就是:你未必成績最好,但你是最勤奮的;你未必最聰明,但你是最肯動腦筋的;你未必跑得最快,但你是堅持最久的……一句話,你未必德智體全麵發展,但你一定有一個最突出的優點或長處。
這個新標準,一下子在學生間炸開了鍋。那些一向認為這些考評與己無關的學生,也驟然發現,原來自己也是有可能獲獎,走上高高的領獎台的。沒錯,把你的正能量顯露出來,你就有機會獲得肯定。
一些原本不出挑的孩子,走上了領獎台。
她是一個性格內向的女孩,成績一般,能力一般,放哪兒都不惹眼,她已經習慣了被淹沒。她有一個一般人不太明白的特殊愛好,收集水果皮做環保酵素。所謂環保酵素,就是將果皮等新鮮的生活垃圾發酵後,產生的棕色液體,它可以拿來用作清潔劑和空氣淨化器。因為這個嗜好,她的小房間裏,到處都是搜羅來的瓶瓶罐罐,裏麵罐滿了她從自己家的廚房,以及水果攤等收集來的水果皮、蔬菜葉子。這不算什麼發明,但它卻是一個夢想的起端。她為此自豪地走上了領獎台。
從五歲開始,他就接觸電腦了,玩過很多遊戲。父母太忙,沒人管他。沉湎於電腦和遊戲的結果是,成績很差。小學和初中,他都是被作為網絡成癮的問題少年、反麵教材對待的。進入高中後,老師發現了他的問題和特點,老師沒有批評遏止他,反而給了他一個平台:為學校的電腦網絡和戶外屏幕製作圖文和視頻,這使得他如魚得水。現在,學校的每個角落播放的滾動圖文和視頻都是他的傑作,他編寫的機器人投籃程序獲得了全校同學和老師的稱讚。他得到了肯定,更重要的是,他的臉上,洋溢著從未有過的自信的笑容。
從小學開始,每年冬天,她都會和媽媽一起看望貧困學生,到敬老院為老人講故事,幫她們梳頭;將自己省下來的零花錢,給孤兒院的孩子買禮物。從小,她就跟著媽媽一起去做這一切。她覺得,為老人、孩子和需要幫助的人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很平常,沒必要宣揚。因此,這麼多年,甚至沒幾個人知道她所做的這一切。
這些孩子,他們能夠走上領獎台,不是因為他們做了什麼轟轟烈烈的事,也不是因為他們特別優異,但他們的身上都有一股積極的、健康的、充滿青春活力的正能量,而這股能量,是可以傳播的,可以影響、溫暖他人的。
事實上,我們每個人的體內,都有一個小宇宙,有著自己的能量。把正能量充分地挖掘、釋放出來,我們就都是優秀的。
載於《語文周報》
每個人都是優秀的,每個人都有閃光的地方,我們不能按照學習成績就把這些孩子分出三六九等出來,這是盲目且荒謬的。
一粒愚蠢的種子 文|沈嶽明
貪婪是許多禍事原因。——伊索
16歲那年的冬天特別冷,馬上就要過年了,可家裏一點年貨都沒準備。母親讓我跟父親進一趟城。母親說:“抓幾隻雞去,城裏人喜歡吃鄉裏的土雞,興許能賣個好價錢。將雞賣了,就能買些年貨回來,咱們一家就可以高高興興地過大年了。”
盡管北風呼呼地刮著,天冷得讓人牙齒格格地響,可街上依然熱鬧非凡,大家都在打年貨呢。父親找了個人稍微少點的地方,讓我站在那裏賣雞,他說他去辦點事,馬上回來。走時,還囑咐我,一定要按母親說的價格賣。
父親剛走,便有一個城裏人來買雞。那人也沒還價,便將雞買走了。我沒想到這麼順利便將雞給賣掉了,而且還是一個好價錢。我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見父親還沒來,便不耐煩了。特別是看到前麵圍了一圈人,更是耐不住性子要去看熱鬧。
一圈人圍著的是個中年男人,一邊揮舞著拳腳,一邊向人們介紹自己的武藝。並問是否有人願意跟他學藝。見半天沒人回應,他便用手指著一個年輕人,說:“如果我將武藝傳授給你,隻要一元錢,你願意嗎?”那人猶豫著說:“願意。”說完便給了他一元錢。中年男人拿過一元錢後,便對著他的手掌拍了幾下,說:“我已將武藝傳授給你了,請你拿手用力拍向一塊石頭,試一下自己的武藝。”
人們驚訝地看到,那個年輕人一掌便將一塊石頭拍得粉碎。人們紛紛鼓起了掌,我也跟著鼓起了掌。更令人驚訝的是,那個中年男人竟然又將那一元錢還給了年輕人,並說:“我傳授武藝,並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發揚武術精神,隻有那些與我有緣的人,才有資格獲得我傳授的武藝。”
這時,中年男人再問大家:“還有誰願出一元錢,買我的武藝?”這回,幾乎是所有人都大聲地問答:“我願意。”當然,我也喊了聲:“我願意。”那時,正是各類功夫片播得火熱的時候,別說我們這些少年,就是不少成年人也夢想擁有一身好功夫。
中年男人見人家都說願意,便伸出了手。人們會意,肯定是要一元錢。於是,大家一人給了他一元錢。中年男人笑了笑,一邊將錢還給了大家,一邊問:“如果我收每人10元呢?有人願意嗎?”大家知道他不要錢,於是異口同聲地喊:“我願意。”中年男人當即向人家伸出了手,說:“願意就拿來吧。”
開始時,大家還有點猶豫,但一想,反正他也不會真要,於是紛紛掏了錢。中年男人依然笑著將錢又都還給了大家。接著,中年男人大聲問:“如果我要你身上所有的錢,來買我的武藝,有人願意嗎?”大家都覺得好玩,幾乎是想都沒想,一齊喊:“我願意。”中年男人再次向大家伸手,說:“願意就拿來吧。”
人家爭先恐後地向中年男人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錢。中年男人一邊接錢,一邊對著那人的手掌拍了幾下,並交給他一塊石頭,讓他回家後再拍。當然,我也得到了那一塊石頭,代價是我失去了身上所有的錢。中年男人在收了大家的錢後,從眾人猶疑的目光中揚長而去。
中年男人的身影消失之後,大家才回過神來。有人開始對著那塊石頭用力拍去,我也用力對著那塊石頭拍去,所有人都對著那塊石頭拍去。“哎喲”大家一齊大聲地喊痛。沒人能拍碎石頭。有人找到第一個人拍的石頭,那是一堆幹的碎麵粉渣,那個年輕人也早沒影了。
“上當了。”有人說。大家吵著、鬧著,有人說花了幾百元買了一塊破石頭,有人說花了上千元。我心裏清楚,我那幾百元賣雞的錢,沒有了。眾人陸續散去了。我仍在原地發呆。這時,有人拍我的肩膀,是父親。父親說:“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為什麼不在原地等我?雞賣掉了嗎?”
我哭著告訴了父親經過。我求父親去將我失去的錢找回來。父親卻說:“是你自己願意跟人家交換武藝的,怪得了誰,拿幾百元去換一塊大街上隨處可見的破石頭,看你今後還長不長記性。”其實父親手裏是有錢的,因為他剛剛去討回了自己一年的工錢。但他就是沒買年貨,並且也沒坐車,而是和我一起走了幾十裏路回家的。幾天後,父親才獨自去城裏購回了年貨。
此事雖然過去多年了,但我依然記憶猶新。當年“拿幾百元去換一塊大街上隨處可見的破石頭”的行為,就如一粒愚蠢的種子,深深地種在了我的心裏,讓我要強的心感到了羞恥與悔恨。而正是這羞恥與悔恨,被時光漚成了肥料,滋養著我一天天成長、成熟,讓我的腳步走得更加堅實,人生的方向更加明確,目標更加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