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8
一千零一個願望
文 / 陳小愚
隻要一朵玫瑰花
許多晴學校的女生節，是西洋情人節以外讓全校女生都為之沸騰的節日。即使是最平凡的女生，在這一天也極有可能得到白馬王子的眷顧。
許多晴所知道的，最讓她驚羨的是隔壁班名叫朱由美、綽號豬油的女生，肥胖的，一臉油漬，裙角上不是沾著巧克力就是牛奶痕。就是這個女生，在上一個女生節收到了全校最帥氣男生送的一架白色鋼琴，男生還在萬人廣場彈奏一曲《卡農》一並獻給她。這是女生節曆史上讓全校女生都抓狂到想死的事件。
為何朱由美會如此幸運？
許多晴的學校，在女生節有一個傳統。所有的女生在節日前用一張小卡片寫下一個願望。這些卡片最後被收集起來，由負責人送去給全校的男生隨機抽取。於是，就有了實現願望的可能。但是朱由美實在是太幸運了。首先，朱由美的卡片被全校最帥氣的男生抽到了。其次，這個男生是個會為他人實現願望的人，何況還是這麼奢華的願望。事實上，女生節那些卡片上的願望，很多都被丟進了垃圾桶裏。
許多晴的卡片屬於比那些被丟棄的要好一些。
許多晴去年的願望是希望收到一束玫瑰花，隻一朵也好。活到二十一歲，許多晴還沒有收到過一朵男生送的花，她渴望花，像大多數女生一樣渴望有人愛戀著。那個抽到卡片的男生後來打來電話，和許多晴商量著能不能用別的花代替，男生說玫瑰花隻送給他喜歡的女孩。一個誠實的男孩，一點都不懂得他說的那些話傷害了許多晴的心。但許多晴還是應允了。
於是節日那天，男生抓一把學校花圃裏摘的野菊花來了。相比什麼都沒有得到的女生，這件事後來成為許多晴在班上課餘飯後的笑話。
寫一封信給我
這一次的女生節，許多晴想得到一封情書。即使被鄙視死也要在許願卡片上寫下：“把我想象成你夢中的女孩，給我寫一封信。”
這個世界真的有一種東西，叫巧合。比如被大橋坍塌壓死的路人，比如被跳樓自殺的人砸死的人，這是命運安排。命運也安排一年之後，許多晴的卡片竟然被同一個男生極其巧合地抽取到了。
男生還是打電話過來。許多晴記得他的聲音，那個聲音傷害過許多晴。許多晴搶先一步說：“你是不是要告訴我，情書要寫給自己喜歡的女孩，不能寫給我？那麼好吧，我不勉強你，就這樣吧，謝謝你特地打電話來告訴我。”
許多晴掛了電話，心還是被傷害了。可憐的從來沒有收到過情書的女孩。
兩分鍾後，男生又打了電話來，他說：“不如，我們試著先交往。”
許多晴停頓了兩秒，說：“不如，你去死吧。”
就這樣，許多晴對範品秀的印象，除了誠實之外還有一點無恥。戀愛是兩情相悅的事情，許多晴夢想中的神聖戀愛怎麼可以如範品秀說得那麼輕淺呢，他在可憐許多晴嗎？
你平凡我也平凡
偶爾回味範品秀的那句話，許多晴會難堪，正如她後來每一次遇見範品秀那樣。在食堂、公共教室，甚至同一層教學樓的廁所門口。
有一次許多晴從廁所出來，看見範品秀在那裏等人。她低頭從他身邊拐過去。範品秀突然在後麵叫她：“喂，你上個廁所要這麼久啊？”
許多晴沒有反應過來是範品秀在和自己說話，轉過頭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有事嗎？”上課鈴聲響起，許多晴一邊問一邊開始往教室跑。
“我想了很久，我還是想要和你做朋友。”範品秀從後麵跑上來，喘著氣。教室走廊好似馬拉鬆賽道那麼長，許多晴一下子停了下來，範品秀就衝到了前麵。
“你有病吧。”這是許多晴第二次拒絕範品秀，這一次她很理智，範品秀當場愣在那裏。
可是後來範品秀像著了魔一樣，他竟然真的給許多晴寫了信，還托人送花過來，是玫瑰花。那時已經臨近畢業，許多晴忙著找工作的事情，沒有時間理會範品秀。最後一天許多晴回學校收拾東西，範品秀找來了。
“到底為什麼不想要和我交往，為什麼？”範品秀追問，兩年之內他已經問了十幾遍。
“因為你平凡我也平凡！”許多晴丟下那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了。她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哭了起來。她要的是柏拉圖式愛情，範品秀從來都不是她幻想的那種類型，從一開始她就知道自己會拒絕他，即使她是這麼平凡的一個女孩，可是她心裏的愛情像寶石一樣貴重。
一千零一個願望
緊接著，他們就各自分散。安定下來之後的許多晴，開始想念範品秀，想著他一遍遍問過自己的話。
幾年後，許多晴去參加堂哥的婚禮，在家鄉的老屋舉行，如今流行起鄉土婚禮。八人大轎，吹喇叭戴紅花，一派喜氣洋洋。許多晴高中以前的日子就在那棟老屋裏度過，她曾經的房間如今成了賓客們的休息室。
有一個男人，左翻翻又翻翻，在房間裏看得很起勁，後來拉開書桌抽屜，看到裏麵有個半鏽的糖果鐵盒。
“那位先生，請不要動抽屜裏的東西。”許多晴阻止他。男人捧著鐵盒子轉過來，竟是多年未見的範品秀，許多晴想起來，他曾經是堂哥的同學。時光交錯，所有人都變成了剪影，隻剩下兩人相視而笑。
有些感情，隻有時光過去之後才知曉，像陳年老酒一樣要慢慢回味。許多晴見到範品秀的那一眼，就知道這些年來他也在想念她。夜晚賓客散去，範品秀和許多晴拿了酒坐到院子裏聊天。許多晴打開那個糖果鐵盒，裏麵是滿滿的折起來的小紙條。她把小紙條一張張拆開念給範品秀聽。
“在雪天散步”、“穿情侶T恤”、“看一場通宵電影”……這一些，都是許多晴的願望。許多晴念著念著，覺得年少的自己可憐又可愛。
範品秀說：“我們交往吧，這些願望要兩個人一起實現，你不能再拒絕我。”
許多晴羞澀地點了點頭，她當然不會再拒絕他。願望固然可貴，但是許多晴已經學會去珍惜更可貴的心。
願望許給自己聽
再後來，老同學聚會上，許多晴看見朱由美，變瘦變美成為眾人焦點的朱由美。朱由美說：“你們不要懷疑了，我確實是整過容。”她坦蕩蕩的表露，得到眾人一陣呼聲，表示讚同。
飯桌上大家把範品秀和許多晴的事跡拿出來調侃，當年的野菊花他們都還記得。範品秀替自己辯護：“我當年因為采花，還進過教導處呢。”眾人大笑。
離開之前朱由美很羨慕地說：“多晴你真幸運，能夠有範品秀給你實現願望。”許多晴叫起來：“你才是當年女生節全校最幸運的女生吧，王子和鋼琴讓我到現在還羨慕著呢。”
朱由美笑笑，輕聲對許多晴說：“當年那架鋼琴其實是我買給自己的禮物，那個英俊的男生不過是我請來演出一場而已。”
“那你寫的願望卡片呢？”許多晴很吃驚。
“卡片從來都是空白的，願望是許給自己聽的。”朱由美還是笑著，滿不在乎的樣子，迷人極了，並不是因為她整過容的臉，而是她身體裏散發的快樂，她身體裏一直住著一個敢於追求美麗願望的女孩。
範品秀問許多晴：“你們聊了什麼？”
許多晴看著遠去的美麗的朱由美，說：“她問我們什麼時候結婚？你說，我們什麼結婚呀？”她轉過頭對著範品秀笑，範品秀已經折了一旁餐桌上養在瓶子裏的玫瑰花，單膝跪著獻上來。
七個數字和一枚硬幣
文 / 蘇涼安
一
第一次見你，是在大一軍訓休息時。
2005年9月的南昌，大地像要冒出火來。烈陽下兩小時的石雕軍姿之後，幾乎沒人不叫苦連天。
大一所有新生都擠在那幾棵樹下半死不活。隻有你，唧唧喳喳不說，還跑到操場正中跳起芭蕾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