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1
《讀者》《特別關注》簽約作家,教育部十一五語文課題組專家。迄今為止在各類雜誌發表作品50餘萬字。出版有《一生隻有七天》《給痛苦一個流淌的出口》《向美好的舊日時光道歉》《為你的愛情把把脈》《為一朵雲讓路》(與人合集)等文集。現供職於黑龍江省七台河市新興區人民檢察院。
文字,我的心靈憩所………
當我疲憊,當我困頓,我隻需鋪開一張潔白的稿子,便可安頓我焦躁不安的靈魂。每每寫出滿意的文字,我都會興奮地朗讀出來。夜裏,因為文字的陪伴,我歡呼雀躍,就像那不睡覺的鳥一樣。
每一個早晨,我都把自己平靜地鋪成一張白紙,等著陽光到我的靈魂裏潑墨揮毫;每一個夜晚,我都把自己倒得空空,然後往靈魂裏添加風、星星、螢火蟲……總之,盡量添加一切詩意的東西。我隻想提醒自己,別讓靈魂忘記了飛翔。
文字,是我們對這個世界最好的傾訴方式,有時候覺得自己是那樣一隻咯血的火狐,在雪地上奔跑,追逐自己的夢,留下美麗的腳印。
文字就是我們的舌頭,就是我們自己舞蹈的腳尖。
文字,是我的心靈憩所。
我喜歡那些詩一樣的句子。每個段落之間,每個詞語之間,都有文字的香。每個漢字的縫隙,都漏著月光。
夜深人靜,一個人伏在書桌上,向一張白紙傾訴著愛恨情仇的時候,我聽到了時鍾裏秒針走動的聲音,仿佛心跳,均勻而有力,心裏就有了一種莫名的感動,為這個寂靜的夜裏,它的陪伴。就想到了生命中的那些過往,那些值得你留戀的人和事,不也正如那不停走動的秒針嗎?在生命中不停歇地跟隨著你,陪伴著你。
也有違背良心的時刻,文字被當做賺錢的工具。當我從迷失的路上回轉頭來,終於憤怒地撕掉了那些被墨水醃漬過的稿紙,上麵有我泛濫不息的謊言和唾液。我知道我曾經賣掉過我自己,用我的筆為了一些稿費賣掉我的純潔和真實,像我的影子為了前程跑到靈魂的前麵去。
在淡了一些的幕布上,我看見了另外兩個和我一樣不睡覺的鳥,一個剛剛走過荒原,一個坐在石頭上,滿目悵惘。一個是庫切,一個是已經走遠的路遙,他們正在試圖喚醒沉睡的世界。庫切眼中的生活就是不停地“在用鼴鼠打洞扒出的泥土造山”。他質問自己的靈魂:“所有其他的人都跟生活妥協了,為什麼你就不能夠?為什麼你就不能夠?”庫切堅持著,在夜的黑裏搜索著照耀人心的思想。路遙的早晨永遠是從中午開始的,因為他要在夜裏與平凡世界裏的人們對話,他要在夜裏把自己煉進自己的劍裏,用自己的心磨礪他的文字,使它們閃現珍珠般的光澤。他們讓我相信,這個世界是美好的,讓人的心頭始終懸掛著一盞燈籠。不管夜的黑綢裹住多少齷齪與卑汙,不管燈紅酒綠中又成交了幾樁交易,畢竟是有黎明的,每一次的黎明都讓人的生命為之一振,每一次黎明都為人的靈魂注射了一支鈣針。
許多年了,都是這樣悄然走過。眼睛還是那雙眼睛,筆還是那支筆,卻知道了把守自己。盡力不要再寫出那些不幹不淨的字來,讓思想中永遠有睡蓮的芳香。那一張張潔白的稿紙,是值得珍惜的雪地,還有映在上麵的月光,是遙遠的年代裏流傳過來的美德啊!
天亮了,我合上我的稿紙,讓那支奔跑了一夜的筆,回到它的洞穴。陽光出來了,我卻要去睡一會兒了,我去衝澡,我要把自己洗得幹幹淨淨才去睡覺,這是我的習慣。
就像,每次寫作前我都會洗淨雙手一樣。
最美的一封信
那是多年以前的故事了,可它至今仍深深震撼著我:一名叫辛嘉·艾文林的挪威婦女為了拯救身患肝癌的女兒瑪花,為她捐獻自己的肝髒,竟從容開槍自殺。那瞬間劃亮歐羅巴夜空的一聲沉悶的槍響,足以震撼世界上許多善良的心靈和麻木的神經。
這幾乎是一個眾人皆知的故事了,重新提起旨在喚醒人們對偉大母親的愛。故事的情節不在這裏做過多的敘述了,我隻是懷著崇敬的心,猜想她臨終前想對女兒說的話。她有太多的話要和女兒說,反而無從落筆,最後竟隻留下一句話:“寶貝,訣別是為了你更好地成長……”我知道,一支筆根本無法承受那份母愛的重量,但我依然要順著愛的軌跡,梳理出人世間最美的一封信——
寶貝,媽媽要和你變成一個人了。隻能這樣,否則我們誰也無法在這個世間存活下去。如果你不在了,媽媽的生命將毫無意義。所以,媽媽要把健康的肝髒留給你,讓你好好地活著,而媽媽的愛,永在。
寶貝,媽媽愛你。但媽媽隻有這樣才能救你,這是唯一的辦法。媽媽既然讓你誕生,就會讓你健康地成長,可以給你眼淚,可以給你鮮血,也可以用我的生命再次將你誕生。所以,你不要為媽媽難過。不管怎麼樣,媽媽還有一樣活著的東西在你的身體裏,而且會一直跟隨著你生老病死。
寶貝,媽媽在你身體裏,你不知道那樣有多好:可以在早晨叫醒你,免得你這個小懶蟲總是喜歡賴在床上不起;可以提醒你吃早點,我早就知道,你有不願意吃早點的壞習慣,總是偷偷地倒掉你的牛奶,偷偷地把麵包塞進“芭比”狗的嘴裏,“芭比”狗被你喂得臃腫不堪,難看死了,你該想辦法讓它減減肥了。
寶貝,你在課堂上學習,媽媽就在你的身體裏為你加油;你在操場上奔跑、玩耍,媽媽就在你的身體裏跟著你跑,跟著你瘋。那樣多好!你要堅信:你比別的孩子都幸福,別人的媽媽隻有放學的時候才能來接他們,而你的媽媽是隨身攜帶著的。
寶貝,媽媽會在每個夜裏提醒你早點休息,媽媽會看著你睡覺,用我不息的搏動做你的催眠曲,做你的鍾聲。等你睡著了,媽媽就到你的夢裏去。一切都沒有改變,隻是我們擁抱的方式不同以往,媽媽再也吻不到你的頭了,你不知道,你頭發的味道有多好聞,清清的馨香像我們後花園裏的那些草葉和花瓣。
寶貝,從今以後,媽媽就住進你的身體裏了,那裏就是媽媽的後花園。媽媽會幫你打掃裏麵的灰塵,幫你趕走害你疼痛的病菌,再也不讓你生病,那該死的肝癌折磨了你那麼久,媽媽也跟著你痛不欲生啊。
寶貝,媽媽並沒有遠離你,媽媽把所有的愛都融進那顆肝髒裏,會因為你的存在而存在,會陪著你,一直到生命的離去。所以你要好好地活著,為了媽媽。隻有你幸福地活在人間,媽媽才會在天堂做個快樂的天使。
寶貝,媽媽短暫的離開,是為了以最好的方式靠近你。一會兒我們就會融合到一起了。陽光真耀眼啊!槍響了,但沒有疼痛。世界一下子就黑了。
寶貝,等著我,媽媽來了,一會兒就是光明……
這是一封虛構出來的信。一個多年以前幾乎眾人皆知的故事,並不是簡單地作為素材出現在我的腦海中的,而是她一直沒有離開過我。那聲母愛的槍響,震撼了許許多多的人。我隻是想用一封信的方式,盡可能地還原當時的場景,盡管這樣很殘酷。我們都不想再一次聽到那聲令人傷心斷腸的槍響,我隻是想讓讀者們更近距離地觸摸到這位母親的偉大靈魂。事實上,對於這封虛構的信,反應最強烈的還是我自己,因為我經常把夜裏的每個有節奏的聲響,都誤認為是母親的心跳。
別踩疼了雪
我和女兒在焦急地等待著一場雪的降臨。
雪,隻在女兒的童話和夢境裏飄過。我一直這樣認為:沒有觸摸過雪花的女孩,永遠做不了高貴的公主。我領她到雪的故鄉來,就是要讓她看看雪是怎樣把人間裝扮成宮殿,把人裝扮成天使的。
帶女兒來北方,就是為了讓她看雪。因為我無法為她描述雪的樣子,而她又是那麼渴望見到它。
雪開始零星地飄起來,我和女兒激動得手舞足蹈起來!
它多美啊,輕盈、飄逸、純潔,讓人愛不釋手,讓人目不暇接。
女兒伸開手掌。但她馬上發現,我們的手掌可以接住雪花,但雪花無法承受我們的愛意,在手掌心裏隻亭亭玉立了那麼一會兒,轉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但女兒並沒有收攏她的手掌,她依然執著地積攢著手中的白色花瓣。雪漸漸大了些,女兒小心翼翼地捧著她的雪花,她說要把它帶回去,在媽媽的墳墓旁邊堆一個大大的雪人。
女兒的話深深觸動了我。原來,女兒一直嚷嚷著要來北方看雪,真正的目的還是為了她的媽媽。
我不忍提醒她,我們永遠也無法將雪花運到南方去。我總是提醒自己:孩子的心靈是最純潔的一片雪地,在他們心靈上經過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小心,不要弄髒了孩子的世界,不要踩疼了他們的夢想。
女兒沒有見過她的媽媽,在她出生的那一刻,她的媽媽便因為難產離開了我們。仿佛一切都有預感一樣,在妻子的日記裏,我看到了她寫給自己未出生的孩子的信。她說:即使有一天她離開了人世,她的魂魄依然會纏繞在孩子的身邊。春天她就是早上第一縷吻著孩子臉頰的陽光,夏天她就是那大樹底下的陰涼,秋天她就會變成一朵朵雲彩,冬天的時候她就會變成雪花……
每當女兒問我她的媽媽在哪裏的時候,我就會對她說,你媽媽離開這個世界了,但她愛我們。春天的晨光,夏天的綠陰,秋天的雲朵,冬天的雪花,這些都是你媽媽變的,她一刻都沒有離開我們。女兒記住了我的話。在春天,總是太陽剛一露頭就醒了,她說媽媽在喚她起床呢;在夏天,她總是習慣把書桌搬到那棵大樹底下去做作業;在秋天,她總是趴在窗台上,托腮凝望天上的雲。我知道,她那顆小小的心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懷念著母親。
可是冬天,她找不到與母親的聯係了。因為南方沒有雪。
這就是她要來北方看雪的原因啊!
雪花在天空舞蹈!
天空陰暗得仿佛是大地,大地晶瑩得仿佛是天空。
夜晚再黑,也壓不過雪的白。
第二天清晨,女兒輕輕推開門,小心翼翼地踩出了一行小腳印。她對我說:“爸爸,順著我的腳印走,別踩疼了雪。”
那一刻,我看到全世界都是潔白的,包括人類的心靈。
美麗溫暖的親情,純潔無瑕的童心,在白雪的映照下,潔白而晶瑩,一如飄舞的雪花和皚皚的雪野一樣美麗。那位純潔的小女孩,從小就失去了母親,但她卻沒有失去母親用生命編織的童話,以及父愛為她構思的童話般美麗的宮殿,公主般高貴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