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新二十年的秋日在不經意間消逝而過,任朝陶入住陋居軒的這一日,恰逢上燕山王任朝慎迎娶王妃之日。

庭院外落鎖的聲音在禮炮聲的遮蓋下其實並不明顯,但任朝陶卻是聽得一清二楚。

她還沒來及向朝慎道一聲喜,卻是從如今開始便再也見不到他了。

雖然於他而言,今日也並非是喜。

任朝慎想要歸隱山林的要求並不曾為任未成所認可,他在長恩宮中絕食了數日,卻在聽聞任朝陶被軟禁的消息後忽地改變了想法。

他接受了任未成的指婚,迎娶平金侯的女兒為正妃,滅寇寨的那位馮涼鳶姑娘,則最終成了側妃。兩人同一天進門,禮製排場卻是全然不同。

“我想要救皇姐出來,便隻能留在這宮中。可要留在這宮中,卻必然會委屈她。”

任朝慎那日的話一直在任朝陶的耳邊不斷縈繞,可她卻是不希望他如此做。

在這深宮之中步步為營的代價,便是失去親人,失去摯友,失去摯愛。而她的弟弟,原本根本不必走上這道路。

但朝慎長大了,有自己的選擇,她又如何能隨意加以指摘。

更何況,如今的她自身難保,又有什麼立場去勸解朝慎。

在陋居軒中的日子並不好過,既是被軟禁,便是戴罪之身,吃穿用度自是與從前全然不同。

伴著天氣愈來愈冷,軒中燒火的煤炭早就已經不夠用了,床鋪上的被子薄如蟬翼,哪怕是夏末蓋上都會覺得有些冷,更不用提這即將要入冬的時節了。好在每日的吃食是由曾經在長恩宮服侍過任朝陶的小鵬子負責,因此在分量與花樣上都還算適宜。

但這夜裏的寒冷實在是叫人太過難受,明黛於是決定將自己的被子也拿給任朝陶,她則同參孫日日擠在一處,兩個人互相暖著,倒也熬得過去。主仆四人就這樣一日日煎熬著,原以為這日子轉眼即逝,可煎熬著過了許久,卻依舊連靖新二十年都沒有過去。

這一日的清晨,明黛起身洗漱,待一切收拾完畢後,正欲前往任朝陶處喚她起身,卻忽地聽見庭院外的陣陣敲門聲。

原以為是小鵬子送的早餐到了,但明黛看了一眼還有些灰蒙蒙的天,心知還不到送早餐的時候,因此不禁緊張起來。她擔心是有人來找任朝陶的麻煩,便回到房中叫醒了參孫,接著又去隔壁的房間把力士也叫了起來。

接著才去開了門。

卻在門打開時,驚得連連倒退了好幾步。

門外的樓徹裹著鬥篷,與一個武士樣貌的人站在一道,兩人的身後都不約而同地背著個巨大的行囊。

“都愣著做什麼,快些進去,免得天亮了被人撞見。”

樓徹不等明黛等人反應,已然同那位武士一同走進了陋居軒中,隻見他十分警惕地反手將門關上,接著向主廳走去,將身後巨大的行囊放在了廳內正中間。

他看起來是長途跋涉而來,鼻尖被寒風吹得通風,隻聽見他猛地洗了一下鼻子,褪下兜帽,這才回首看向明黛他們道:“別愣著了,我們待不了多久,看看還有什麼缺的,下一次再帶進來。”

一直不解地愣在原地的明黛等人這時才猛地反應過來,向著樓徹放下包裹的方向走了過去。隻見在那巨大的包裹內,有著兩床十分厚實的被子,還有幾件過冬用的鬥篷,男用女用的都有,正是他們此刻最需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