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早已不是她同任未成的博弈,而是她與杜詠最後的激戰。
杜詠若是真的將還是個無知稚童的皇十三子推上了皇位,待到任未成駕崩之後,他自是會尋了理由取而代之,到那時候,任氏江山無故易主,才是真正讓天下人看了大笑話。
任未成因為出海尋寶一事與她生了不小的嫌隙,他不願意再傳位給她或許是情有可原。可是杜詠的狼子野心和傳位給皇十三子任朝跡之後的隱患,任未成就算再糊塗也不至於看不清,想不到,除非是這背後還有隱情——
“公主,皇上他,並未收走你的另一半令牌不是麼?”
步忘歸的這一句話當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任朝陶回首看向隱在宮門之後的他,終是明白了。
朝慎並不是借口,而是一個例子。
任未成的意思是:若是他讓朝慎或是她其他的皇弟坐上那位置,她會不會毫無保留地輔佐他們,除掉奸賊,盡心為人臣。
她答應得誠懇,所以他把影魅軍留給了她。
但她的許諾卻隻是給任朝慎一個人的。
可惜任未永遠也不會知道。
任朝陶的唇邊忽地泛起一抹讓人看不穿的微笑,她看向步忘歸,溫暖的夕陽灑在她的臉上都無法消融那笑意中冰冷的寒意,步忘歸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走近她。
隻聽得她輕聲開口道:“步兄,前路凶險,你若是想要此時退出,我不攔你。”
“這番話你這數日連著說與河洛侯,商第公主與皇甫越夫妻二人聽,當真是不嫌煩。”
步忘歸揚起隨身佩戴的折扇,猛地敲在了任朝陶的後腦勺上,輕哼道:“對了,聽說洛偃山莊住了個比在下還要招人厭的家夥,正好今兒個身上銀子花完了被客棧老板趕出來,不如請公主為在下求個棲身之所,也好叫在下能同君兄把酒言歡才是。”
“步兄撒謊連草稿都不用打,山莊中那位自是同你不能比。隻是本宮一向不喜家中外客過多,還請步兄勿要自行上門得好。”
任朝陶毫不客氣地拒絕了步忘歸想要同扁反郡照麵的要求,卻是氣不打一處來。
扁反郡同她一日到的洛陽城,自那一日被君盡觴迎入莊中做客後,竟是就那樣賴在了洛偃山莊中,足足賴了兩月。
公孫舜倒是無所謂,每每任朝陶想要趕人之時,那扁反郡堂堂一個男人竟是聲淚俱下地胡說八道:“雖然武功不及盟主,但我為家人報仇的心卻不會泯滅。我要在盟主這裏修習武功,還要等著萬仲西那老頭送上門來,親自手刃了他!”
堂堂一個幫主,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竟如此無恥。任朝陶每每咬牙切齒地被他從房中哭出來,都忍不住罵出些髒字兒,可公孫舜卻是並不在意,隻是盯著她愈發明顯的腹部道:“兒子,你娘親的這些江湖習氣,你莫要學了去,以免愧對如清風明月般的夏兄,愧對‘與賢’這個名字。”
每每提到夏與賢,饒是她有再多道理,都會說不出來。公孫舜抓準了她這個弱點,總是將她與扁反郡的矛盾小事化了。
但一個扁反郡便已經夠她頭痛了,若是把步忘歸也帶回去,隻怕洛偃山莊這一夜會被翻個個兒。
任朝陶這樣想著,步忘歸卻已經十分自然地與她走到了她的馬車停靠之處,旁邊有一匹多餘的馬匹,他根本不等她反應便已翻身上馬,笑道:“在下先行一步,畢竟在下,實在是想念君兄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