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朝陶的話音未落,便聽見任未成的一聲冷笑,他的一雙眼目不轉睛地盯著任朝陶,莫名的投射 出一股陰冷的氣息,道:“馮涼鳶的品行,朕如何會不知,哪怕她那父親拒了侯位,她的身份與朝慎懸殊,朕也依舊會給她在燕山王府留一個位置。”
任未成的目光愈發陰沉,但任朝陶卻並不膽怯,依舊淡定注視著他。隻聽得他又道:“但讓朕生氣的是朝慎,竟是如此不成器。男兒胸中有大誌,為了兒女情長拋卻一切,當真枉費朕的一片苦心。”
任朝陶握著茶盞的手指微微用力,但一眨眼的功夫便又恢複了原樣,她抬眼看向任未成,似是並不曾聽懂他話中若隱若現的暗示般笑道:“父皇多慮了,朝慎隻是還太年輕,您若一直不許他這‘歸隱’的請求,待到他再多經曆些,便會理解您的苦心了。”
她有意加重了“苦心”二字,感受到任未成略帶揣測的眼神從她麵上掠過,她卻並無太多反應,隻是靜靜地等著任未成下麵的話。
果然不出她所料。
“到底還是陶兒聰慧,明白朕對朝慎寄予的厚望。若是有陶兒在他身邊指點一二,讓他成長些,朕也就能徹底放心了。”
她的“避世”的確起了效果,但任未成這一趟卻並非是因為相信了她而來,隻是為了親自確定她的真實態度,順便徹底將她好不容易爭取到如今的局麵摧毀瓦解而已。
可惜她早都想過,若坐上那位置的人是朝慎,她自是無怨。
因此她的一切表現可以說都是出自真心。
但若任未成隻是以朝慎為幌子,隨後許了朝慎歸隱山林的心願,換了旁人要來同她搶這她用無數心血鋪好的東宮之路,她必然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但這一切,她又如何會讓任未成看穿。
任未成已經不再年輕,漸漸沉迷於長生不老之術,對朝政早已不如盛年之時那般盡心,朝中之人早就頗有微詞。
況且他還因著無端寵幸杜詠害死了朝臣與百姓心中的賢良皇後,狠心殺害了膝下那樣多的皇子公主,不免令人覺得膽寒。
再加之與淵緹及摩番的連年混戰實在令人焦灼,雖說最後的結果都是將之納入豐朝帝國的版圖之下,但其中損耗的物力人力卻也讓原本富餘的國庫有些壓力。
他的時代,是時候該結束了。
“父皇大可放心,兒臣早在當年就對父皇說過,兒臣從從前到如今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為民謀利,安撫民心,終得以固我國威。”任朝陶抬起雙眸,堅定地看向任未成道:“此乃兒臣的為臣從政之道,還望父皇明察。”
“若父皇還不放心,大可將賜予我的令牌回收。”
她說的自然是可以號令影魅軍的令牌,但此番卻也隻是試探,她自是不想交出這個權利,但若新君繼位,按照規矩,她卻是再無權保留此物。
好在任未成並沒有讓她此刻便交出令牌。
“呼。”
終於如願送走了看似放寬了心的任未成,眼看著那車馬向著任安城的方向而去,任朝陶機械地抬手覆上自己的額頭,這才發現其上早已布滿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冷汗也終於順著脊背滑下,她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卻是在一秒後立刻變了臉色。
她的餘光瞥向隱在陪都王宮門後的那一抹衣角,低聲道:“任安皇宮內如何?”
“回公主話,皇上,似是聽信了杜詠那小人的話,打算讓皇十三子入主東宮。”
果然如她所想,朝慎不過是杜詠與任未成利用骨血親情二字讓她放棄儲位的借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