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未成留下這句話,又囑咐了一句下朝,便拂袖而去,隻留下文武百官站立在紫華殿中,似是還不曾反應過來早朝之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卻已無事再需要商討了。

任朝陶看著任未成離去的背影,忽地別過臉去輕笑了一聲,敢情這是親爹坑她,隻把她往這朝堂上帶著犯錯誤來了。

不過如此這般也好,那安置的法子便如那厲初曜所說,的確有許多需要考慮和改進之處。任未成借此集思廣益不說,還讓她看清了朝堂之上的百家爭鳴,如此這般,才能讓豐朝不斷平穩發展下去。

她果然,還差得太遠。

“厲大人,請留步!”

任朝陶早就聽說過厲初曜的大名,卻不曾親眼見過。今日終於得見廬山真麵目,又聽得他說了不少在她看來的確是深思熟慮之語,便忍不住想要交談一番。隻見她疾步走向厲初曜,卻在他回過身來時,不禁愣了愣神。

聽聞這厲初曜乃是去年的科舉狀元,今年不過虛歲十七的年紀,家住洪州,該是個地道的南方人才是。怎麼竟生得濃眉深目,棱角分明,全然一幅歇安族人的模樣。隻見他微抿薄唇,嘴角稍稍鬆了些,像是在笑,卻是不敢笑得開懷道:“見過公主殿下。”

“不必如此多禮。”任朝陶對他回以燦爛的笑容道:“厲大人這樣年輕,卻已有如此縝密周全的心思,是本宮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的。”

“今日多謝厲大人,改日這些朝政之事,本宮若還有不通之處,還請厲大人不吝指教才是。”

厲初曜聞言急忙作揖行禮道:“該是下官今日冒犯了公主才是,公主不怪罪下官已是極好,又何談‘指教’一說。”

任朝陶與厲初曜一路行至紫華殿外,聽得他如此客氣,卻也不再刻意提到剛才朝堂中事,隻是回禮道:“總之本宮今日無論如何都該謝謝厲大人才是。”

“既然厲大人的車攆已到,那本宮便不再拖延大人時間了,這便告退。”

任朝陶向著在不遠處等著她的明黛幾人招了招手,見他們跟了過來,這才轉向了另一條向著後宮方向而去的小路。

她不知道的是,厲初曜一直站在他們分別的那一處,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的盡頭。

他幼時聽陸少崖與東方宛玉提起過任朝陶很多次,卻從不曾有幸見過。今日一見,果然是如傳說中的那般,是個極其漂亮而又聰慧的姑娘。

“大人,剛才那是何人,怎麼從前從沒見過?”

厲初曜的隨身侍從則科是他母親從伊列帶出來專程照顧他的歇安族少年,自小與他一同長大,比之主仆關係,他們之間更像兄弟。因此厲初曜聞言也毫不掩飾道:“算起來,該是表姐才是。”

他有意將聲音壓得極低,誰知則科卻毫不在意地嚷嚷道:“那便是某位公主了?”

厲初曜猛地拍了一下則科的腦門,低聲道:“仔細著說話。”

“是不是要讓這方圓百裏的人都知道‘罪臣’東方家的餘孽此刻正在朝中隱姓埋名才安心?”

則科委屈地揉了揉額頭,抬眼看向厲初曜道:“是則科不對,但大人您也不用下這般重手——”

“不然你如何會長記性。”厲初曜看了則科一眼,接著卻又看向任朝陶離開的方向,直到他的車攆駛出皇宮,他才緩緩收回了目光。

他的眼底暗潮洶湧,仿佛蘊含著無數情緒,卻又好似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