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倒也能夠想得通,昔年朝雲那般受寵,人人都在等著東宮之位落在他身上的那一天,誰也不曾料到,竟是等來了“巫蠱之禍”後被誅殺的消息。而任朝雲的離世,也不曾在任未成的心上落下任何痕跡,反而是提起陸晚兒,會讓他有些惆悵。
涼薄之人,大抵便是如此。
她自小便不喜歡這樣的男子,而她的父皇,便是這種男子的典型。
她不禁想起了那與她並無緣分的孩子,想起把那孩子置於心中的公孫舜,麵上不禁浮現溫暖的笑意,卻在看向任未成時立刻藏了起來。
“也罷,此事既已過了,那便不必再提。”任未成見她如此鄭重,仿佛被她驚了一下,原本在敲打桌麵的手指都停了下來。隻聽得他道:“至於你提起的這個問題,朕亦有所考慮。倒是想聽聽,你想如何給予那些將士家屬補償?”
“回父皇話,兒臣知道,自本朝建立以來,對於戰死戰士家中之人一直有所補償。物資、金錢,都從不吝惜提供。但即便如此,供不應求,失去了勞力的戰士家中終究不能一世依靠朝廷,漸漸地還是會走向衰頹。”任朝陶說著,特意加重了口氣道:“但其實在兒臣看來,不止這些烈士,即便是其他士兵也該受到相應的照顧。”
“這便是兒臣想要請您做出改變之處。”
“兒臣認為,該給所有戰士家中的孩童提供免費入當地私塾讀書的機會。”
任朝陶說出這話時,並不曾看見任未成眼底掠過的一絲驚訝,而是自顧自地開口道:“我朝大多數的士兵都是來自於各個村落中的村民青年,大多是因著連年征兵而入伍,落下家中老小無人照顧。”
“但若是如兒臣所說,即便他們不幸戰死沙場,家中的孩童依舊可以在私塾讀書,考取功名,重新扛起家中的擔子。”
“即便是無法考取功名,多讀些書,受些教育,明白禮儀仁孝,知道對家中之人負責,也好過因為征兵使家中失去勞力導致貧困,而成為怨懟朝廷的暴民好得多。”
任朝陶本一直盯著任未成放在桌案上的奏折在說著,誰知眼光一轉,看見任未成正聚精會神地看著她,一時竟是有些慌神,有些緊張道:“兒臣,也隻是提個意見。”
“說下去。”
得到了任未成的認可,任朝陶抿了抿唇,便接著開口道:“自父皇登基以來,大戰甚少,但邊境卻並不穩定。邊防連年征兵,導致普通村戶家中勞力喪失,苛捐雜稅難以交付,百姓心生怨恨,自會產生暴民擾亂民生治安。當然,這其中也不乏那些貪官汙吏的‘功勞’,但我們暫且不論,父皇覺得兒臣說的可有理?”
“如此,兒臣便想了這個辦法。若是父皇覺得還不算荒唐,大可先試行一段時間。”
任朝陶這句話剛剛說完,正準備接著說些謙虛的話,卻被任未成打斷了去:“今夜把你的想法好好寫下來,明日早朝當著百官之麵,呈上來。”
“朕記得,似乎你之前便與朕提起過‘暴民’問題,你且以此為題,好好計劃一篇策論。”任未成又多加了這麼一句,任朝陶點了點頭,正欲起身行禮告辭,卻聽見任未成“欸”了一聲,道:“你昨天回宮回得匆忙,今晨又馬不停蹄地往影魅軍那裏去了,說起來,父皇還不曾為你與眾位將領好好接風,便將宴席定在明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