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若真是隻有那一種解法,你又當如何?”
步忘歸的話剛出口,他便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越問越感覺自己仿佛跟那些窺探他人私生活,熱衷於街頭雜議之人無甚區別。
“我絕不會做讓她傷心之事。”
“但如若我死了,放她一個人在這世上,還真是不放心。”
君盡觴說著,不由抬起胳膊放在腦後,他的頭枕在上麵,看向步忘歸,隻見他一臉的愕然,不由笑道:“瞧著是個挺機靈的公主,其實是個傻姑娘。”
“碰到惡霸會害怕,餓了會吃很多,睡著了還不停亂動。”
君盡觴說著,仰頭看向床欄之上,又跟著補充了一句:“還異常嗜酒,有如男子。”
“總擔心若是我真的不在了,會被人騙,被人欺負。”
“所以還是爭取永遠陪在傻姑娘身邊吧。”
君盡觴說起這句話時眼神中的堅定,直到今日依舊停留在步忘歸的記憶之中。
這是男人之間的對話,他不會向任朝陶透露分毫。
可當他看著此刻仿佛隻剩一具空殼,全然無神的任朝陶,終究還是張了張口,猶豫道:“公主,雖說這是聖旨。”
“但事在人為。”
但這世上,不會再有人像君盡觴那般愛你。
步忘歸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心中真正想說的那句話,或許是出於男人固執想要維持的硬漢形象,或許是擔心任朝陶認為他們還沒有那麼熟,亦或許是潛意識之中知道,即使說出來,也對此時的情況不會有任何改善。
時光飛逝。
隨著柳絮鋪滿陪都之中的每一條道路,染白了整個城鎮。洛偃公主即將嫁與淵緹都護府長史呼延譽的消息終是傳遍了豐朝的每一個角落。
姑蘇都護府的死牢之中有人在即將被行刑之前得知了這個消息,撞柱而亡。從陪都出發剛剛到達漢陽城的一對璧人之中,有人暗暗低落了半日,卻終究還是笑著看向自己身邊的那人。衡山崇胤宮中,有人終是定下了婚期,在一片雖說已到四月,但因著山高路遠還未落盡的桃花爛漫之中,結為夫妻。洪州城郊外與江陵城將軍府中,亦有人相視一笑,輕歎他們所在意的那個少女,到底是有了一個好歸宿。
與公孫舜告別的那一日,他們又一次來到那年初次分別時的那片樹林。
任朝陶在這樹林之中遇見了皇甫越,見證了他與獨孤姑娘的一段感情。
如今那段感情已經修成正果,公孫舜也將在不久後前往崇胤宮親自道賀。
任朝陶靜靜地看著一路騎著馬跟著她的馬車出了城門的公孫舜,她並不敢直視他的眼,隻能一直盯著他掛在腰間的酒壺。
兩人靜默僵持了許久,任朝陶注意到公孫舜的手覆在那酒壺之上。這才挪開了眼,看向別處。
她微微抿了抿唇,像是忽地想起了什麼似的,返回身後的馬車之中,輕盈地跳上去翻弄了許久,才又一次跳下車來到他麵前。
“送你一壺城中繞。”任朝陶將一個嶄新的酒壺遞給他道:“以前小時候不喜歡,結果在姑蘇城待了這麼些日子,竟是悟出這酒的美味了。”
“臨別忽贈酒,相思城中繞。”
公孫舜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這一句詩,作詩者究竟為誰早已不可考,但卻流傳在世世代代的姑蘇人口中。
他接過任朝陶遞過來的酒壺時,手上微微用力,竟是將她整個人都拉到了自己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