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下官有些話想要單獨與大公主說,能否請您先回避一下?”
呼延譽此話一出口,任朝昳先是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眼,隨後卻又想到,她既然無論如何都要見到他,與他說上幾句送別的話。那他想必也想要與皇姐多說上幾句,畢竟,他傾慕著皇姐,一如她傾慕著他一般。
任朝昳回首看了呼延譽幾眼,終究一狠心,還是快步走離了他們。
眼見任朝昳的身影漸漸變小,呼延譽忽地收斂了自己的微笑,露出嚴肅的表情看向任朝陶道:“公主,在下也住在任安客棧。”
“不止在下,回京述職的大多官員都住在任安客棧。隻是寅時實在太早,他們想必都還不曾睡醒。”
“今日是公主運氣好,公主到底還是未出閣的姑娘,若是一個不慎,惹得流言滿身,便不好了。”
呼延譽說著,眼見任朝陶的麵色漸漸泛紅,他看著她,心中浮現出無數思緒,卻終究變作了一句:“在下隻是好意提醒,若是公主認為在下多管閑事,全當在下不曾說過這些話。”
“謝謝譽兒。”
任朝陶與呼延譽熟悉多年,心知今日若看見公孫舜的不是他而是別人,此刻流言怕是早就傳遍了整個任安城。她很感激他的隱瞞與提醒,笑道:“譽兒回程注意安全,一路平安。”
呼延譽聞言點了點頭,從身後拿出了一個長盒,笑道:“雖然晚了些,但還是得交到你手上。”
“生辰快樂。”
任朝陶接過呼延譽遞過來的長盒,微微愣了一下,抬眼看向他,微笑道:“不算晚,難為你還記得。”
“隻是,我以後都不再過生辰了。”
她今年生辰時正在從衡陽返回任安的路上,本就風塵仆仆無暇顧及此事,且在去年她的生辰時,宮中便傳來了她的母後與弟弟離世的消息。從去年開始,她便隻記得那一天是母後與弟弟的忌日,與她的生辰再無關係。
她打開呼延譽遞給她的長盒,竟是一幅畫卷。
“在下知道公主喜愛草原上的日落,便將之畫了下來。”呼延譽聽見她說不再過生辰,立刻反應過來她所謂何意,有些歉疚地開口道:“不過在下實在是思慮不周,這幅畫公主若是喜歡,就當是在下隨手送給公主的禮物,若是不喜歡,扔了便好。”
畫卷之上,火紅的落日與不遠處的草原邊際相交,漫射()出赤色的光芒。在草原的一角,朗科族大寨上的圖騰旗微微揚起,而它旁邊的青草也微微側身,任朝陶仿佛感受到一陣微風吹過,伴著斜陽,迎來草原上的夜幕。
任朝陶拿著畫的手緊了緊,她將畫卷重新卷好放回盒子之中,道:“我很喜歡,謝謝譽兒。”
她抬眸,正好撞上他流露出不舍眼神的雙眼。
任朝陶本想躲開,而在一瞬之後,卻還是迎了上去。
當年牽著任朝顏的裙子將她送上前往淵緹花轎的小姑娘已經到了自己也能出嫁的年紀,而那個躲在大哥身後好奇地打量著新嫂嫂與她身邊的小丫頭的少年也變成了如今英俊成熟的模樣。
他們一直是很好的朋友,雖然相隔兩地,卻時常通信,無話不談。她對夏與賢的那點懵懂心思,隻與他說起過;她每一次前往草原上遊玩,必定也會天天賴著他;她在豐朝各地無論走過了哪些地方,都會買下新奇的小玩意寄給他一同分享。
如今,她終於有了想要豁出一切去愛的人,第一個聽她主動分享的人,也該是他才對。
“譽兒,今天清晨那人——”
她本想對他細細道來,卻見他忽地擺了擺手,笑道:“公主,時候不早了,在下也該出發離開了。”
他看得出來,她看向那人的眼神中滿溢出遮掩不住的愛意,那是他就連在她看向夏與賢的時候都不曾見過的。她在風雪之中牽著那人的手,也絲毫不覺得寒冷,隻覺得牽得還不夠緊。而在那人吻向她的時候,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洛偃公主,嘴角卻綻放出了花一般的弧度。
他不需要再聽她仔細地敘述她的心情,亦或是她與他的故事。
他已經看明白了。
“在下,暫時還無法做到去聽公主如何喜愛他人卻毫無觸動的程度。”呼延譽說話一向直白,之前是覺得她還小,因此從不在她麵前表達自己的心情。如今既然已經向她表明了心跡,便也不再遮遮掩掩,他苦笑著看向她道:“以後有機會再講與在下聽罷。”
任朝陶聞言猶豫了一下,她看著呼延譽,終是沉默著點了點頭。
“公主,在下告辭。”呼延譽翻身上馬,對她揮了揮手道:“照顧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