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半點燭光都沒點,十分昏暗,推開門就見暗紫色的曼陀羅簾幔後,倚靠著床斜躺著一個人。鳳夙立刻挑開簾子慢慢走過去。男子臉上並未著裝,幹淨的臉龐此刻安靜下來,完全褪去了往日的陰霾。鳳夙伸出手將他扶正,躺好在床榻上,看著他那張臉出神。片刻後,她猛然站起來,頭也不回地往外邊跑去。
門“啪”地一聲帶上,屋子裏再次恢複一片寂靜,空洞地叫人窒息。就在此時,原本應該禁閉著雙眼的男子猝然睜開眼睛,墨玉般漆黑深邃的瞳孔仿佛融進了黑暗之中,一絲光亮都透不進去。他無聲無息地站起來,抓過一旁的袍子披在自己的肩上,目光帶著三分眷戀地看了一眼鳳夙離開的方向,隨後推開窗外,快速地衝了出去。
他身後突然詭異地出現一排黑衣男子,就好像一直在那兒。連宮錦望著皇城方向,突然冷笑兩聲,口裏發出鷹哞一般嘹亮的尖銳的哨聲。身後的男子立即分散開來,快速地往皇宮內奔去。
禦書房內,皇帝正低著頭批改奏折,燭火突然閃動了兩下。墨祁淵下意識地抬起頭,隻見窗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風吹開來。一股強風吹進來,一下子將奏折吹的到處亂飛。林公公趕緊上前一步去關窗戶。墨祁淵突然覺得十分不好,然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道人影就已然坐在下首的雕蘭花木椅上。
墨祁淵悚然一驚。片刻後,他麵上浮現笑容來:“王叔這麼晚來,是有什麼要事嗎?”
男子年輕的麵孔在燭火下閃閃發光。墨祁淵此刻身上散發的全是皇帝的威嚴,原本的那點頹唐早就一點兒都不剩。此刻他站在禦案旁,高高在上地俯瞰著連宮錦,俊朗的麵孔上是說不出的嘲諷。
“太子,不,皇上還真是好心機。”連宮錦長袖之下的手指握得微微泛白,“為了皇位,不惜舍棄自己的母親,這樣的冷硬心腸,隻怕是先皇也沒有想到這個一向不得自己喜歡的兒子,竟然和他這般相像。”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墨祁淵沒有表麵上看上去的這麼無辜。身為皇帝的兒子,又是嫡出的皇長子,如何能不對皇位心存歹念。之所以墨祁淵一直不肯表現出來,不過是因為他不得皇帝喜歡,急功近利隻會讓皇帝抓住把柄。更甚至於,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母妃對先帝的感情,這一點,讓他也不能全然信任自己的母親。直到遇見了鳳夙,鳳夙或許是知道他的野心的,又或許鳳夙是到了中途才知道,但過於遲鈍,停不了手。又或者,六皇子是當真無心皇位,而五皇子又太魯莽,不足以同墨祁雲爭鬥,因而鳳夙才將目光瞄準了墨祁淵。隻是沒想到苦心積濾,最後培養出一隻咬人的狗來。
連宮錦冷哼一聲,驟然從袖口甩出一紙遺詔來。連宮錦眯了眯眼睛:“皇上,想必你也不認識太上皇的筆跡。先帝在世,尚未曾動我一分一毫,你未免太過著急。若是皇上覺得這個皇位坐膩了,不妨換個人做。本王記得,和昭太妃似乎是孕有先帝遺子,想必過不了幾月也該出生了。”
這簡直是赤裸裸的威脅,墨祁淵一下子站了起來,目光死死地落在那明黃色的錦鉑上。事到如今,他總算明白,父皇當年為何不趁連宮錦羽翼未豐時將他鏟除,反倒留著他慢慢壯大。沒想到,這裏麵竟然還有這樣一層。墨祁淵嘭地一拳砸到桌麵上,木屑四飛,他整個手背頓時鮮血淋漓。
連宮錦冷笑兩聲:“還請皇上好自為之。”林公公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墨祁淵看著連宮錦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