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美景在深山(二)(3 / 3)

遠古的濤聲。大自然的生命是永恒的……

17.一碗水

丁當,丁當……

連續不斷的有節奏的駝鈴聲,增加了沙漠中悶熱、幹燥的氣氛。

勘察隊的三隻駱駝馱著三個勘察隊員,跋涉在無邊的沙海中。駝鈴丁當、丁當地響著,搖過土崗,搖

過沙梁,搖過長著簇簇紅柳的幹溝。

日頭像一輪火球,懸掛在頭頂,用最強的熱力烘烤著沙漠;沒有一絲風兒,沙粒被太陽曬得仿佛隨時

要蹦跳起來。申達加隻覺得胸口發悶,渾身無力,喉嚨裏好像塞進了一團棉花,喘口氣也十分困難。他扭

轉身子,舉起空空的水壺,對緊跟著自己的老張、老李說:

“水!還有水嗎?”

兩位同伴將水壺底兒朝天舉起,並敲了幾下,“當當”,好清亮。水早就沒有了!

水在哪裏呢?跋涉的人多麼需要水啊!

三個駱駝卻毫不在乎這些,它們高昂著頭,邁著沉重、穩健的步子,不緊不慢地走著。突然,它們像

商量過似的,竟一起放開洪亮的嗓子叫了起來。

它們樂得在唱歌哩!沙海裏留下了一行深深的駝蹄印,好像寒冬裏盛開的臘梅花。

忽然,申達加驚叫了一聲:“快看!那是什麼?”

兩位同伴舉目望去,隻見前麵沙原上閃出了一朵蘑菇雲似的東西。

雲,真是雲嗎?三個人都感到納悶。可是,誰都希望它是雲,隻要有雲,說不定就會下雨。

艱難的沙漠裏程,被駱駝那堅硬的大蹄一點點啃掉、變短。近了,蘑菇雲由臉盆大變成了磨盤大;又

近了,呈現出長方形……

“是塊石板!”申達加失望地大喊了一聲。三個人圍著石板看起來,許是長年風吹雨淋,石板顯得十

分光滑,棱角已經沒有了。從石板上,依稀可見刻著的三個字;“一碗水”。

大家百思不得其解,一碗水?為什麼叫一碗水?

雖然未見一滴水,但這美好的名字已經滋潤了三個跋涉者的心。

駱駝繼續在沙海中前進。

沒走多遠,沙麵上又冒出了一片“雲彩”。這回,沒有人說話,也懶得說話了,隻想看它到頭來還會

變成什麼東西,是一碗水?還是一桶水?變成一片海才美呢!

很快,三個人都看清楚了,是氈房。是哈薩克族牧民住的那種氈房!

這個寸草不生的地方,沙濤起伏,漠風起伏,怎麼會有人?

駱駝逼近,氈房有棱有角地呈現在麵前。房前,一根柳樹樁插在地裏。樹樁上寫著三個字:“一碗水

”。

“怪!又是一碗水!?””三個人一齊議論。

這時,兩個哈薩克少年從氈房裏走了出來,紅紅的臉上淌著汗水,鮮豔的紅領巾飄在胸前,他們一個

手提黃銅奶壺,一個手捧一迭銅碗,滿臉掛笑地走到三個勘察隊員跟前,親熱地叫了聲叔叔,同時給每人

遞上一碗清溢溢的水。不容他們說什麼,更不容許你推辭,小碗送到嘴邊,非叫他們喝不可。

此刻,三個人都感到一路上那灼人的熱氣,被這兩個少年的熱情驅趕得幹幹淨淨。隻覺得鼻腔濕漉漉

的,心兒也很甜潤,整個五髒六腑都十分舒服。啊,水!救命的水!

一碗碗清泉水下肚,三人像卸摔一座山一樣輕鬆,那個舒服勁兒喲,從每一個毛孔裏往外噴!

兩個少年把他們引進氈房。有意思極了!房中間是一眼泉,細細的水,浸透出來,積聚在一個碗大的

石坑裏,石坑裏浸滿水後,就不浸了,等過路的人舀出來,它又再浸。兩個少年家住五裏外的昆侖牧村。

暑假裏,每天專程來到“一碗水”,為過路的叔叔、阿姨送水。他倆同聲對三個勘察隊員說:“水滿了,

我們把它舀到壺裏,要不,它就不會出水了,過路的叔叔、阿姨那麼多,怎麼夠喝?”

瞧,這兩個少年想得多周到!

三個勘察隊員美美地喝了一頓清泉水,又抹了兩把臉之後,十分愉快地上路了。

駱駝已經走出去好遠了,兩少年又追了上來,喊住他們,遞上水,請他們再喝幾口,把肚子裝得飽飽

的。說時,還用手往下壓壓,那意思是多裝點,再多裝點!

真逗,裝袋子了!三個人又喝了不少水,再將水壺裝滿,然後上路了。

18.沙漠尋水記

你說有多新鮮嘛,我們在沙漠上發生“水荒”時,一群野馬幫了大忙。野馬並不比我們常看到的馬大

多少,但跑起來飛快,像一輛小汽車。

那天,我隨測繪隊的十多個人到柴達木盆地的沙漠深處去勘測。正是盛夏的中午,沙漠裏那個爆熱勁

呀,簡直像一口燒紅的鐵鍋,仿佛可以把人蒸熟。我們跋涉在沙漠中,烈日烤得脊背流油,喉嚨冒煙,口

渴得要命。一壺水倒嘴裏,根本不管用,誰都巴不得有一條河或一眼泉出現在麵前,美美地喝它個飽。我

們進沙漠後,大多數人的水壺就幹得可以當鑼鼓了。同誌們忍著幹渴趕路,每隔一會兒,便有人舉起水壺

搖一搖,讓大家聽聽壺底那一點點水唏哩嘩啦的響聲,進行一番“精神安慰”。可是,這能解決什麼問題

呢!大家的嘴唇幹得像撒了一層鹽粉,上麵裂開了一道道細縫,滲著血跡水呀,你在哪裏呢?

和我們一起進沙漠的蒙族老人巴圖,是個“老高原”,別人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呢,沒事一樣

,不緊不慢地說:

“咱們找向導吧,它會把我們帶到泉邊去的。”

“向導?誰呀?”我們一齊發問。

“它終年在沙漠裏生活,能不知道哪裏有水嗎?”

“可是他到底是誰呀,您認識嗎?”

巴圖大爺撚了撚胡子,又鬆開手,說;“是野馬。”

我們一聽泄氣了。野馬能當向導麼?

“怎麼不能?!”巴圖大爺認真地說,“野馬離開水能活嗎?”

“哪裏有野馬,哪裏必定有水?”

說得有理,於是,我們十多個人散開去找“向導”。沙丘連綿起伏,熱氣在晃晃悠悠地升騰著,漠風

在不停地撲麵而來,我們跑了不少地方,連一片草葉也沒有,哪裏會有野生動物?

“性急的人總是看不到最後的勝利。耐著性子吧,會碰到野馬的。”巴圖大爺說。

大家輪流抿了一口水壺底那點水,一邊在沙海裏勘測,一邊繼續找著野馬。

終於,我們看見前麵的窪地有一群黑影在晃動。大家像看到了希望,加快步子走去。看清了:細腿、

短尾、粗脖子、鬃毛特別長……啊,是野馬!它們正紮著頭喝水哩。大家似乎聽見了吱嚕吱嚕的喝水聲,

多麼誘人的聲音呀!

野馬發現了我們,長嘶一聲,一撂蹄子,沒命地跑了。

我們立即去追。可是,每個人疲勞加幹渴,腿腳沒有一點勁了。“同誌們追呀,前麵就是清泉水!”

巴圖大爺儼然像一位將軍,下了命令,說也怪,我們渾身忽地長出一股氣力,跑步追了上去。野馬沒追上

,卻在它們剛才停留的地方發現一池清淩淩的水。池子很小,隻有洗衣盆那麼太。水池周圍,那濕漉漉的

泥土上,長著叢叢小草,還開放著朵朵小花,美極了。真想不到,茫茫沙漠裏還有這麼一個“世外桃源”

,有水,有草,有花。水池邊上留著各種形狀的蹄印,顯然那些野生動物常來這裏喝水。

我們的心兒早就潤滋滋的了。大家幾乎是同時趴在地上,將嘴伸進水池——瞧,這個喝水法,夠“野

”了吧!

喝足水以後,我們在一起合計了一下,給這個泉起了個名字:“望柳池”——我們都希望不久的將來

,這兒柳樹成蔭,鳥語花香。之後,我們又把輕便帳篷撐起來,這兒就成了測繪隊的大本營——供水站。

可喜的是,沒有多日,當我們告別“望柳池”繼續往沙漠深處跋涉後,在另外一群野馬的帶領下,又

找了一眼泉水,大家給它起名叫“珍珠水”,它成了我們的第二個供水站。

有野馬這樣的好向導,我們在戈壁灘工作就不愁沒水喝了!

1983.10

19.彩練

生活是豐富多采的。多采的生活怎能沒有彩練?

——題記

在柴達木盆地的荒原上,又一個熱氣騰騰的場麵出現了——一個新礦廠破土開工。真夠神速,隻—夜

工夫,運輸隊、建築隊、開采隊、工兵戰士……就踏醒荒原的古夢,開進了施工現場。還有附近藏村裏的

牧民,心裏也像揣上了火爐一樣熾熱,爭先恐後地上工地幫活,當小工。他們清晨出門時羊皮襖裏溫一扁

壺酥油茶和幾塊餅,成天都是熱的。晚上歸來披著滿天星鬥,嗖嗖的夜風吹不幹臉上的汗。

跑一趟工地來同六十裏,工人、牧民們搭乘新近才增開的一趟公共汽車。你瞧,那路麵像發麵餅一樣

還沒有被車輪壓下去呢!還散發著鬆脂味的站牌,仿佛司機伸出的熱情的手臂,向四方行人招手致意。米

黃色的、淺白色的、淡綠色的轎車多麼像一隻隻彩船,在新開辟的線路上行駛……

這天清晨,草原上還罩著一層水漉漉的霧氣。司機小朱開著車向通天河駛去,當車頭與站牌走齊時,

他刹住了車。這個站上隻有一位扛著大鎬的老阿爺等車,他頭上冒氣、臉上淌汗,顯然是遠道而來。老阿

爺的一雙腳板寬大、敦厚,像兩個石夯,車廂都被他踩得咚咚直響。看到他很容易使人想到戰爭年代上火

線的支前民工。老人上了車,小朱正要掛檔走車時,看到左側的路上一個阿媽邊跑邊招手,瞧她那火急樣

兒,巴不得扔根繩子把汽車拴住。小朱手操喇叭筒喊:“阿媽,不用急,我等著你!”

阿爺、阿媽上車後,小朱通過和他們交談,才得知老人們乘車難的情況:阿爺住在穀露村,隻因村裏

無車站,每次都要跑三裏地到通天河來搭車;老阿媽家住二道溝,也因同樣的原因,搭一趟車要跑三裏地

……

連數天,小朱在通天河車站都看到了穀露村、二道溝的牧民匆忙趕到這裏上車。

車輪在泛漿的地上壓出了深深的轍印,小朱的心裏揣上了沉重的心事。這天是他的休息日,他無心歇

歇那跑累了的雙腿,卻帶上幹糧,到了穀露村、二道溝。他通過訪問、調查,得到了一個令人吃驚的數字

:竟有三十人每天從這兩個村跑到通天河上車。

不久,上級就批準通天河車站一分為三,穀露村為前站,通天河為中站,二道溝為後站。三個亮閃閃

的站牌豎立在條線上,它們是柴達木盆地新添的三顆彩珠!

車輪前還在出現新情況……

這天,小朱正在開車飛馳,忽然看見公路上有個毛茸茸的東西。他停車一看,是件羊皮襖。誰丟下的

呢?

隻見一個藏族牧民笑盈盈地從路旁站起來,說:“同誌,對不起,我若不讓皮襖‘臥軌’,你不停車

呀!”說著他便撿起皮襖,披在了身上。“阿爸,其實,你隻要招招手,我就停車的。”小朱說。阿爸搖

搖頭:“那是遇上了你呀!剛才那個車的司機就是個雷神爺。我見他不停車,把攔車的手稍稍伸長了點,

他就刹住車,探出頭來,大聲罵我:‘你活夠了?’”

原來,這個阿爸是放牧員,前天才把放牧點移到這野馬渡來。點上兩個人,他們合計了一下,一個人

多操點心幹兩個人的活,抽出一個人去工地幫工。誰知,這地方兩頭不挨車站,搭個車真難!

“阿爸,以後你就放心地在野馬渡等車,準不會讓你誤點。”就這樣,行車線上又多了個停車點。本

來,它是為阿爸一人設立的,可是兩三天後,野馬渡等車的人就排了一長溜——原來跑冤枉路搭車的乘客

,現在都來乘方便車了。人一多,小朱就豎起了站牌,用藏漢兩種文字寫了站名:“野馬渡”。

自從在這條新路上開車以來,小朱先後增設了十個停車點。人們都說,小朱心裏有個閃光的站牌,那

上麵寫著一句話:“方便乘客”。

沿線的幾十個站牌,正是被這四個字串成了一串彩珠,戴在了柴達木盆地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