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美景在深山(二)(2 / 3)

怎麼休息呢?便有了以上那些名堂寫到此,該打住了。9點半了。外麵正刮著北京春天裏常有的風沙,好大

好猛!就衝著這風沙,我也得改變原先在屋內活動的計劃,到外麵去闖蕩一番……

1989.5

14.船

我每次登上我們的宿舍樓,站在陽台上,看著麵前那濤濤滾滾的“大河”,心裏也覺得漲滿了潮。“

河邊”的平壩上有一圈剪裁得整整齊齊的柏樹牆,圍成了一個梭子形圖案,就像一隻船停泊在岸上一那是

一個街心公園。

啊,船形公園,多麼奇特的名字!

在這個城市裏,這船形公園實在是很小很小。但是不知為什麼,我對它有一種特殊的感情。我忘不了

那三個小丫頭進船形公園不用買門票,也不必擔心靜園後把你關在裏麵。中午,遊人在這裏散心漫步;傍

晚,藝人在林間練功打拳;月下,對對情人在長凳上切切碎語……尤其每天清晨,此處最寧靜:有的人坐

在靠椅上抱著書本啃,有的人趴在石桌前攤開了稿紙,還有的人站在倒插柳下大聲朗誦外語單詞……每在

這時候,你就會感到靜靜的公園變得波瀾壯闊,這隻“船”正用江濤般的闊笑,駛向剛剛升起的太陽……

“船”旁邊有一個四合院,裏麵住著一位離休的將軍,他經常在小公園裏散步。將軍有兩個孫女,大

的叫蘭蘭,九歲。

老二叫菊菊,七歲。我就是在這公園認識她們的。因為她們每天清晨都來這裏參加“早讀”,有時是

爺爺領著來,有時是“單獨行動”。

昨晚一場小雨,澆得公園裏翠綠、清新,滿眼都是亮晶晶的露珠,好像剛剛梳妝打扮過的少女一樣秀

氣。我邁進公園,剛吸了一口帶露的空氣,整個肺部都覺得潤滋滋的舒坦!

我每天都在這“船”上寫作或讀書,可是今天進得“船”來卻有些為難:靠椅上浮著一層水珠,石桌

上積下了片片雨水,連那一棵棵被人們當作傘用的倒插柳,也乒乒乓乓地滴著水豆兒……

就在這時候,我看到公園裏麵有幾個人影兒在閃動,仔細一瞧,一個不認識,兩個正是將軍的小孫女

。她們不是在“早讀”,正忙得滿臉淌熱汗呢!有擦桌子的,有抹椅子的,還有摘露珠的——摘露珠?咋

個摘法?你看蘭蘭,輕輕地搖晃著桌凳上空的樹枝,那露珠兒嘩兒嘩兒地全落了下來,這能不叫“摘”露

珠嗎?

那個我不認識的小姑娘,正用自己的手絹擦著坐椅上的水珠,小手絹上印有一隻梅花鹿。她一邊擦,

嘴裏還一邊念叨著:“小鹿呀小鹿,你一定跑得口幹舌燥了吧,快快,請你來喝水!”

菊菊也拿出了小四方塊手絹,擦著石桌上的雨水。那手絹上印著齊天大聖孫悟空。菊菊一邊擦,嘴裏

也在一邊念叨著:“猴兒哥,我是豬八戒,清幫幫忙,用金箍棒把石桌上的水趕跑。”多逗,她心甘情願

當八戒!

蘭蘭呢?她“摘”完露珠,也掏出了自己的小手絹。那手絹上印著一隻小熊貓,正在有滋有味地吃著

竹子。蘭蘭現在要請它幫忙,擦拭椅子、石桌……

“早讀”的人陸續來了,有的坐在椅子上,有的趴在石桌前,有的站在小樹下……誰也沒有發現已經

有人在這裏忙碌一陣子了。

蘭蘭、菊菊和我不認識的小姑娘,也一人找了一個地方,開始學習了。我在“孫悟空”舞過金箍棒的

石桌上,攤開了稿紙……

船形公園裏的人已經滿得快溢了,可是沒有一點雜音,隻能聽見讀書聲,此起彼伏的讀書聲……

就在這時候,我突然對這隻“船”有了新的理解,這三個小姑娘,不正是三個小小的船夫嗎!她們給

每一個早起的人們贈予瑩瑩的希望,使大家知道自己該走向什麼地方。

1983.2

15.八廓街小景

八廓街,拉薩古城中的古城。

晨霧蒼茫,我專門來看八廓街古老的街容。可是,濃濃的霧卷縮著,緊抱著大地,將我的眼睛遮擋得

嚴嚴的。來得不湊巧。

霧的雲,霧的浪,霧的河!拉薩成了霧城,八廓街成了霧河。

一位久居拉薩的友人告訴我,每天淩晨,無論冬夏,大昭寺的金頂都挑著幾顆星星,亮極、亮極,像

剛從拉薩河裏撈出來似的清亮、純青。友人說,這是不見經傳的拉薩一景,千萬別忘了賞星。我心裏想,

世間的事真有名堂,除了賞月還有賞星呢!

可是,此刻,那亮星也被濃霧遮擋得無蹤無影。

我有幾分失意,八廓街看不成,賞星又不能……

神秘的霧,在沒有風的街道裏悄悄地流動,流動……

忽然,腳步聲。漸近,漸近。

我抬起頭。無人。仍是滿眼霧團。

腳步聲,仿佛在八廓街盡頭,又仿佛在街的中段。響聲越來越近。

還是無人。也聽不見說話聲。

我感到了,強烈地感到了,不是一個兩個人,而是十個、八個,甚至一隊人在跑。腳步聲像浪聲,響

在石板路麵,從街中湧來。

隻是那霧,使我無法看清……

腳步聲又漸漸遠去。噢,八廓街是環行的,跑步者準是在大昭寺前拐彎了。

腳步聲遠了又近,近了又遠……周而複始,循環往複。圓周本來就是一個沒有終點的跑道。

起風了,霧在動,似乎變得更濃重了。一切還是無法辨別。但是,憑直感我知道跑步的人是越來越多

了。好比小河,溢滿了水,水波都要流出岸了。

我的胳膊被誰碰了一下。粘乎乎的,一股汗味。

鼻尖碰鼻尖,我還是看得見的。是位藏族同誌,看樣子是個工人,身體壯得如同半堵牆,上身隻穿件

背心。在這大冷的冬天,他站在身邊使你感到熱乎乎的。我雖然看不大清,但我可以斷定,他的脊背上、

胸膛上綴滿了汗珠。

“清早一起床,這八廓街上哪來這多腳步?”我問。

“鍛煉身體唄!八廓街是一條理想的天然跑道。”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甩在地上。我想,他很

可能剛從跑道上下來的。

藏族工人告訴我,每天清晨,無論是嚴冬、盛夏,飄雪、潑雨,八廓街上晨跑的人流,是不會中斷的

。有機關裏的幹部,有工人,有居民,還有整隊走來的學生,以及解放軍戰士……

“人們為什麼要在這裏跑步?”我問。

他笑笑,回答:“因為這裏是八廓街!”

他說這句話時,顯得很自豪,好像北京人在說王府井大街一樣。說罷,他加入到跑步的人流中去了。

濃霧吞沒了他的身影。我沒有跟上去跑步。因為八廓街上的晨景我還沒有看見呢,那鏗鏘有節奏的腳

步聲我也沒有琢磨出個韻律來呢!

怪!為什麼突然間四周變得靜悄悄?我似乎站在深山老林裏的一條幽穀中,耳畔沒有一點聲響……

哦,原來腳步聲消失,霧也退淨了。富有藏族傳統色彩的八廓街露出了清晰而富有魅力的麵容:藏式

小樓房、小貨攤、尼泊爾商店,還有哈達、經幡……

就是在這個斑斕的世界被晨霧遮掩以後,它成為一條擁擠著晨跑隊伍的天地。也正因為有那麼多的人

在這裏跑過,更增添了這小世界的擁擠、喧鬧、繁忙!

短暫的寧靜之後,八廓街上又擁來一陣人流。啊,上班的時候到了。

腳步追腳步,肩膀擦肩膀。每個人心裏都揣著同一張時間表,大步踏過八廓街,奔向各自的崗位。剛

剛落了一層晨霜的路麵上,留下了一串開拓者的足跡……

我立在街頭,望著這繁忙的晨景,入迷了!

街道兩旁已經脫了葉的唐柳,在晨風中搖曳,那長長的、輕柔的柳條,飄灑在路中央,仿佛層層水渡

。路,成了一條長河,趕路人像浪尖上漂遊、顛簸的征帆,搖呀擺呀,湧向遠方。一股浪花剛過,一片帆

影又來……

八廓街的早晨,流淌著腳步的聲響,前進的旋律。每一聲腳步都是一個歡樂的音符,互相撞碰,組合

成新曲、新歌。

驀地,我想起了晨霧中那腳步聲。它不正是這支新歌的序曲嗎?

此刻:我看見了,在八廓街頂頭居民的院裏,伸出一枝叫不上名字的花,迎著寒風怒放。景點!今日

未見八廓街星景,卻發現了新景點,霧散了,我要把它看個夠!

16.鏟不斷的魚

——鹽湖上的工藝品

在我窗台上的魚缸裏,有一條通體白亮的小魚。這是一個沒有生靈的鹽晶體,但它真像一條鮮靈靈的

活魚。瞧,那尾好像在一搖一晃地擺,腮在一張一合地動,身子在一上一下地遊哩……

那年,我們連隊從內地調防到昆侖山下,不久,就決定修建籃球場。戰士們到察爾漢鹽湖去挖鹽,準

備修一個漂亮別致的“水晶籃球場”。

原來,高原上的球場都是用鹽塊作地基的,再將濃度很高的鹽水潑在上麵,表層鋪上少許細沙,等到

鹽水凝結以後,場麵變得平整如鏡,堅硬似鐵,就成水晶球場了。

察爾漢鹽湖的麵積為五千多平方公裏,相當於杭州西湖麵積的一百三十三倍。時值夏日的中午,放眼

望去,白花花明晃晃的一片,那光芒像一根根尖針,刺得人眼睛發疼。我們隻好戴上了墨鏡,吭哧吭哧地

挖著鹽。忽然,戰士小李驚叫了一聲:

“魚!”

“你在說夢話吧!這鹽湖的水能把鐵都腐蝕透,哪兒來的魚?”有人懷疑地說。

“真的,是魚!”小李說著抓起一條魚,在十字鎬把上咣咣咣地敲著,好脆的響聲!

說話的工夫,好多人已經圍了上來,隻見小李一共挖出了三條魚,一條比一條白亮、精巧。它們跟真

魚一樣,有魚鱗、魚腮、魚尾,有一條還長著三隻魚腳——沒有見過吧,魚還要走路!

鹽魚是怎樣形成的呢?

和我們一起挖鹽的德吉阿爸,是藏旗人,又是個百事通。

他提起魚尾巴在大家麵前晃了晃,笑盈盈地講了起來:

“這要感謝大自然這位能工巧匠了,是它給我們在鹽湖裏雕刻出了這些形形色色的工藝美術品來的。

”說著,他指著湖麵上各種形狀的鹽晶體讓我們看——“這像什麼?”

我們順著德吉阿爸的手臂望去,那兒是一片寶塔群,高低參差,圓頂飛簷。

“再看看這裏——”

嗬,一對對活生生的鳥兒正要展翅高飛。

“還有這兒呢!”

啊,那不是一片壓著白雪的樹林嗎?一條公路從林中穿插而過,路上正跑著一隊白色的汽車!

“再往東麵瞅!”

我們又看到一群犛牛正在揚蹄飛騰,踏起了一片煙塵。

鹽湖上的工藝美術品把我們吸引住了。真想不到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河裏遊的,山上長的……樣樣

都有。我問德吉阿爸:“大自然的藝術家是怎樣創作這些工藝美術作品的?”

“說起來並不複雜,這位雕刻家並沒有雕刻刀,狂風暴雨呀,雪崩呀,寒暑呀,地質變化呀,流水呀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就把鹽晶體雕刻成各種各樣工藝品了。”阿爸掂了掂手中的魚,接著說:“

我們可以做這樣的設想,很久很久以前,這個鹽湖裏有一條小河,那潺潺的流水把一塊塊鹽晶體衝呀刷呀

,後來就形成了一條義一條的小魚;後來,河水改道了,這些魚就被晾在河床上。又過了許多年,暴風卷

來沙土,將它埋入地下……”

“我們今天在這兒挖鹽,便得到了這些‘出土文物’。哈哈……”

德吉阿爸指著三條鹽魚說:“這些小工藝品可結實了,不信,咱們就做個實驗。”

他來到推土機前,將一條鹽魚放在鏟刀下,然後對司機說:“加力,鏟!”

鏟刀下去,魚身上隻留卜一道白印。阿爸又指揮司機鏟了一次,還是隻有一道白印。

啊,推土機都鏟不斷的魚!乖乖!

我十分珍惜地揀起了這條鹽魚。後來,我把它帶回北京,放入了魚缸。閑暇無事時,我常看魚,聽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