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集(1 / 3)

第二十集

#3#1 三連連部 日

鄭風華正在看書,做著筆記。

袁大炮探頭探腦地走了進來。

他悄悄走到鄭風華跟前:鄭連長正在用功啊。

鄭風華:你進連部也不打個報告,嚇了我一跳。

袁大炮:鄭連長,這也不是打報告的事,得悄秘秘的。要讓我那夜叉老婆知道了,鬧不好是出人命的事哩。

鄭風華:啥事這麼邪乎?

袁大炮:我家的困退證明來了,求鄭連長能在困退證明上,簽個意見,我好交到場部去。

鄭風華:你扯什麼淡呢?你紮根邊疆的墨跡還未幹,你又要讓我簽意見,這不是故意搗蛋嗎?

袁大炮:我還不是哄哄我老婆?她家是上海郊區,那地方說窮是真窮,她說紮根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我是北京城裏啊!就在大柵欄前門垛子後麵啊!

鄭風華:田野知道嗎?你們商量好了沒有?

袁大炮:還是等我辦成了再說調她的事。

鄭風華搖了搖頭:你真是為難我,不過,這個忙我還是要幫。要不你得恨死我!

他說著簽了意見。

袁大炮裝進了衣袋裏:連長,你千萬要給我保密呀。等哪天有空,我得趕緊交到場部。

#3#2 田野家 日

田野在洗衣服,翻檢著衣服口袋。

她忽然從袁大炮的衣服口袋裏翻出一張表來,一看是困退證明,立即把腳下的洗衣盆踢翻,將衣服甩在地上,起身衝了出去。

#3#3 大田裏 日

袁大炮正在領著男排的一些人在田裏卸糞。

田野跌跌撞撞地跑來,一衝到大田裏,就和袁大炮扭打了起來。袁大炮招架著:你這是幹什麼?

田野晃著困退證明:儂說儂這是幹什麼?

袁大炮緊著招架:我沒幹什麼呀?

田野打開手裏的困退證明:袁大炮,儂說這是什麼?

衰大炮一見,什麼話也不說了。

田野:儂真是癩狗扶不上牆,城裏有什麼好?惹得你連老婆都蒙著。儂背著阿拉到底想幹什麼?

袁大炮:你爸爸還打赤腳下田裏,你當然不願回去。

田野跳著腳:放屁!我家門口建了大鋼廠,早轉城市戶了。你家八口人擠在不到十來米的小屋裏,回去住哪?

袁大炮:我他媽在北京城住大街也比北大荒好!

田野衝上去揪著袁大炮又踢又打,袁大炮也動了火,一下把田野推了個仰麵朝天。

知青們哈哈笑著,沒有一個人勸架。

田野衝袁大炮:阿拉回去就上吊,阿拉要死給儂看!儂就等著跟阿拉收屍吧!

田野轉身就跑,嚇得袁大炮追趕上去,告了饒:我不辦了還不行?咱們誓死紮根北大荒行不行?

田野:儂是真心還是假心?

田野:那儂當著全排戰士的麵,把困退證明撕碎咽進肚裏去。袁大炮一踩腳:我豁出來了,吃就吃,咽就咽!

他三下兩下把困退證明撕碎,張大嘴巴嚼了又嚼。

這一下,把知青們驚得一個個嘴巴張大。

袁大炮最後麵脹筋赤地把紙屑咽進了肚裏。

#3#4 男排大宿舍 日

奚大龍正在認真備課。

鄭風華來到屋裏麵:大龍,何時能開課?哥們兒姐們兒可盼望著哩。

奚大龍:三天之內。

鄭風華:再抓緊抓緊,能不能明天開課?

奚大龍:行啊!我也豁出來了。

#3#5 大田地頭 日

知青1:你小子吃下得什麼?是命啊!我爸爸為我搞這張困退證明。當時心髒病死在街道知青辦的屋子裏。

知青2:得,袁大炮算玩完了,就在這當屯哥吧!

袁大炮:我願意,我他媽鐵心紮根了!當老屯就老屯了!

袁大炮說著扔掉手中的鐵鍬,一屁股坐在地頭上。

知青1:袁大炮開始吃後悔藥了。我說大炮,你白活了小三十了,連他媽孰輕孰重也分不清,你哪是跟老婆鬥氣?我看你是跟自己的命運鬥氣,值嗎?你要是兩年前來這麼一手,沒準就坐著直升飛機上去了,現在不行!沒人給你喝彩,大家會說你傻屁青年……

知青2:說你傻屁青年還是好的,別人會以為你精神病……

袁大炮抽動著肩膀,忽然悶聲哭開了,嗚嗚的就像一頭老牛在吼叫。

李晉來到他的身邊坐下,拍拍袁大炮的肩膀:大炮,別哭了。人在哪兒實際上都是一樣的,關鍵是個人的感覺是不是真實?隻要不是活在一種沒有意義的虛妄之中,就是值得珍惜。

袁大炮有一聲抽泣沒一聲抽泣的:嘿嗯李晉,嗯,我跟你比不了,你說的我不懂,我不懂啊!我沒有法子了,我把北京城給吃進肚子裏了,我把它當成忠字饅頭了,我,嘿嗯,我……

眾人都挺戚戚然的,個個黯然神傷。

李晉:大炮別這樣,不是還有這些哥們兒姐們兒跟你在一起混嗎?袁大炮搖著頭:靠不住,靠不住,你們到時一上大學全飛了,誰還想起我袁大炮呀!李晉,你是不知道我跟二哥多鐵,他丫的接到返城手續從場部直接就回天津了,一秒鍾都不多待啊!現在他那些破鞋爛襪子還在屋裏扔著呢!說好了還回連隊跟我多待兩天,我備了酒菜等啊等啊,我這傻老婆等漢,可他丫的早上火車了!哪有什麼哥們兒姐們兒,爹死娘嫁人,各人管各人,我算是看透了,我就得跟著我這個母夜叉老婆在北大荒滾一輩子了……

李晉背過臉去,使勁擤了擤鼻涕……

#3#6 豬圈裏麵 日

田野帶著一群女知青在起豬圈。

王明明開著汽車來了,他打開馬槽,人們懶洋洋地往車上甩著豬糞。楊麗麗忽然問芹子:芹子,鐵的分子式是什麼?

芹子想了半天:可能是H20吧?

楊麗麗搖頭:不對,不對,那是水的分子式。

田野惱火地:你們是複習功課還是生產?

這時,白玉蘭挑著一挑豬食來了,王明明一見急忙蹲在了地下。大荒蹦蹦跳跳地跟在白玉蘭的後麵,他看見汽車急忙跑了過來。

大荒圍著汽車轉來轉去的,他一下發現了王明明。

王明明也看見了大荒,不禁一愣。

大荒驚奇地:你是誰?我怎麼不認識你啊?

王明明急忙衝他擺手:去,去,小孩子不要在汽車跟前玩。

大荒:我不嘛,原先大胖舅舅還讓我坐汽車哩!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誰呢?你是北京舅舅,天津舅舅,上海舅舅還是哈爾濱舅舅?你說話啊!

王明明不知該說什麼好,這時白玉蘭走了過來:大荒你在幹什麼呀?

大荒一指蹲在地上發抖的王明明:這人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還沒告訴我他是什麼地方的舅舅呢?

白玉蘭一看,立即不動了,就像忽然一下子被凝固了。

王明明看看白玉蘭,身上打了個寒噤,慢慢地跪在了白玉蘭的麵前。

白玉蘭似乎沒有看見,拉起大荒就走。

大荒邊走邊問:這位舅舅怎麼了?媽媽,你倒是說話啊?我為什麼隻有舅舅沒有叔叔呢?

#3#7 三連連部 日

連裏召開幹部會。

鄭風華:高考考期臨近了,考生們複習得不夠充分,我想和同誌們商量一下,是不是將連裏的複習班搞成全脫產?

袁大炮表態道:行啊,這是人生的大事,連裏應當支持。

田野:阿拉有意見,這不公平,我們不是考生的怎麼辦?難道說讓我們白白養活他們嗎?耽擱了生產誰負責?

鄭風華:連裏就這樣定了,一切事情我負責。

田野不屑地:儂負個屁責,儂不也在複習嗎?不也是準備一拍屁股走人嗎?把肥沃的北大荒思到腦後去嗎?還他媽的脫產複習,儂去看看機務排,該翻地的大忙季節有幾輛車能動?

鄭風華無言以對。

#3#8 機務排院內 日

鄭風華走了進來。

他看到許多拖拉機像一堆廢銅爛鐵而停在院裏,不禁急了眼:人來,人來?

他圍著機務排轉著叫喊著。

終於出來了一個人,嗬欠連天的,見是鄭風華忙道:是連長呀?鄭風華:你們排長呢?

回答:去場部醫院跑病退去了,都走了三天了。

鄭風華:你在幹什麼?

回答:看地理書呀!鄭連長,什麼叫大氣壓呀?

鄭風華:我讓你們氣壓了,到這個時候翻地的任務連一半都沒有完成,明年靠什麼打糧?

他說著跳上拖拉機,自己開出了機務排大院。

#3#9 田地裏 夜

暗夜裏兩道車燈劃破夜幕,田地裏響著拖拉機的轟轟隆隆聲。

鄭風華駕駛著拖拉機在緊張地翻地。他太累了,眯眯糊糊地開著機器,身後是一道道彎彎曲曲的泥龍。

這時又上來了一輛拖拉機,車上坐著王大愣,王明明駕駛著拖拉機。

王大愣喊道:風華,風華。

鄭風華停止了駕駛。

王大愣爬上駕駛台:風華,你已幹了兩天兩夜了,必須回去休息。鄭風華:看著這麼多地還沒有翻,心裏著急啊!

王大愣:回去歇著吧,抽空看看書,這塊地交給我們爺倆了,不翻完我們不回去。哪天翻完哪天算。

鄭風華:這怎麼會行?

王大愣:回去學習吧,老人們常說臨陣磨槍,不快也光。這話也許頂用。

他說著開起鄭風華的拖拉機往前翻地了。

#3#10 場部高考考場(內外) 日

一組考場鏡頭:

場部大禮堂擺好了桌椅;

場部學校教室貼滿了考號;

場部藍球場圍起了苫布,裏麵擺滿了桌椅,工作人員正在貼著考號。風掀動著考號,又有人在苫布周圍罩上了草簾子。

#3#11 露天考場 日

考生端坐在考場。我們可以看到我們許多熟悉的麵孔:鄭風華、李晉、張向紅、奚大龍、白玉蘭、楊麗麗、芹子等。

他們坐在考場上,顯得很是嚴肅,可以說有些緊張。

由於天冷,升起了大汽油筒,裏麵燃著熊熊爐火。

汽油筒旁加熱著大盆的墨水,騰騰冒著熱汽。

考生們嚴陣以待著。

肖向榮擔任總監考。黃軍裝前飄著一條紅綢,上麵寫著總監考的字樣。

肖向榮看著手表,一副臨戰前的樣子。

忽然場外響起了叫喊聲和喇叭聲……

#3#12 露天考場外 日

田野拿著一隻大喇叭,帶頭領著紮根派一夥人在考場外又喊又鬧,想衝考場。

袁大炮衝在前頭,胡亂高叫著:革命戰士誌在北大荒,胸懷五洲風雲,心裝世界革命,不當逃兵,誓死紮根!

這群人跟著他喊:誓死不當逃兵,永遠跟著毛主席幹革命!

田野高喊:我們懷念毛主席,永遠紮根北大荒!

她忽然帶頭高唱了起來:我們是毛主席的農墾戰士,我們是戰天鬥地的勇敢闖將……

田野唱著唱著,情緒激昂不已,人們跟著她擁向考場……

苫布和草簾子一下子被衝開了。

#3#13 露天考場內 日

這熟悉的歌聲和田野等人的衝擊使考生們情緒動蕩。

一個考生忽地站了起來,想離開這裏。

肖向榮對考生們大喊道:全體起立!

考生們刷地站得筆直。

田野等人站住了。

肖向榮:大家要聽我的口令,挺胸高唱,你們北大荒風雪八年,無愧於這個稱號!來,我們一起唱我們是毛主席的農墾戰士……

肖和榮指揮著考生們齊聲唱了起來,一時戰歌驚天動地。

田野等人呆住了。

肖向榮衝他們說:感謝你們帶來激情,現在請你們退離考場!因為這批毛主席的農墾戰士們,你們同吃八年飯同睡一鋪炕同在一片天地下生活工作戰鬥了八年的戰友們將麵臨一個新的戰場,這裏需要的是安靜和文明。

#3#14 露天考場外 日

田野等人退了出來。

肖向榮往外送他們,輕輕擺著兩隻手:謝謝大家了。請大家各回連隊吧。

田野把手中的紙喇叭往地下狠狠一甩,坐在地上垂開了淚。

袁大炮把田野扶起:老婆,咱們還是回連隊去吧。咱們繼續去田間地頭幹革命吧!

田野像病了一樣,倚住袁大炮的肩頭,慢慢退了出去。

#3#15 露天考場內 日

人們在答著考卷,考場內顯得異常緊張。

奚大龍沉穩地答著卷子。

李晉寫得洋洋灑灑。

鏡頭搖過我們所熟悉的幾張麵孔。

#3#16 田野家 黃昏

屋裏一片昏暗。田野還呆呆地坐在桌子前。

鏡子裏的田野默默垂淚。

袁大炮摸摸鍋灶,又翻開櫥櫃看看,神情顯得十分沮喪。他看著田野,顯得很是心煩,拉開門走了出去。

#3#17 連隊院內 黃昏

連隊內清冷冷的,袁大炮就像一隻孤魂這個屋出那個屋進的。袁大炮從夥房走出,氣得踢翻了泔水桶。泔水桶翻著滾,也是空蕩蕩的。他串了幾間屋,都是空蕩蕩的。

他忽然高吼道:稍息,立正,齊步走——一二一,挺胸甩臂,目視前方,一二

袁大炮喊著口令,隨著口令走了起來,喊著喊著,忽然淒慘地笑開了。隨即眼眶溢出了淚水。

#3#18 馬廣地家 黃昏

冬梅正在做飯,馬廣地走了進來,大大咧咧地:這飯真香,聞著就流口水。

三荒跑了過來:爸,我這幾天好想你。

馬廣地抱起三荒:爸也想你呀!

冬梅端著飯菜走到炕桌前:三荒,咱們吃飯。

三荒爬到炕桌前:媽,咋兩副碗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