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張程的抽泣聲中流走。
因為這哭泣是無聲的。所以時間在流逝中也顯得很沉默。
客廳裏,對門而放的大桌子上放著張守常的相片和緬懷者為他點的香。
而張守常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兩個親人——張程與王梅。兒子妻子正在自家客廳裏,守在他的靈
前。
但真正會懷念他的隻有張程一個。算起來,整個世界也隻有張程一個。
此刻,全世界僅此一份的悲傷在落寞的夜裏獨自坐在家中盛放。往日的種種回憶,隨著眼淚暢快地
流
一聲不合時宜的碰撞聲卻把它打破。
這一聲響讓張程想起來王梅還在這裏。他抬起頭,飛快地抹去眼淚。掃視一圈後發現王梅仍站在原
地,但是家裏的門已經關上了。
吸了吸鼻子,張程站起來對王梅正色道:“我沒有錢可以給你。你不用說了,趕緊走。”
聽到張程不容置疑的語氣,王梅一下子慌了。她趕忙上前兩步走到張程身前,焦急地說:“張程你
不能見死不救啊!那姓江的心狠手辣,不給錢我真的會被他們那群人活活的打死的!!張程——我求求你,
媽求求你”
王梅的聲音神態已經悲哀到極限,可以說除了跪下來,能做的她都做的差不多了。
“你趕緊走”張程卻徑直走到門邊打開了門,一手指著門外空洞的黑暗,沉聲道。
“你怎麼這麼絕情?!”王梅問。
“我絕情?!”張程憤恨地看著她。
“難道不是!張守常死了,你也要我死給你看?!”王梅枯黃的劉海下黯淡的雙眼突然迸發出神采。
氣氛一時間凝固了。
王梅的話仿佛蒙上張程的口鼻,讓他無法呼吸。那種等價於缺氧帶來的眩暈感的憤怒,隨著時間慢慢堆積,越攢越多,幾乎要把他撐爆。
“你不救我,我沒什麼怨言。說起來我隻是名義上是你媽——不過我也隻有你救了啊!我會死的,
我會被人打死的!”
死,被人打死。
那個尖銳的字樣像是一根細針,在張程心髒上狠狠紮了一下。
然後所有的怨氣這都從這個小孔排出。
張程凝立在原地,目光落在地上仿佛紮根搬移不開。
這一刻,可以很清楚的聽到心髒跳動的聲音。
那就是心聲。她說著怨恨,表示出無奈與妥協。
張程呆呆的站著,聽她說。
王梅也知趣的沒有再說話。
時間冷笑著搖頭,卻無法說些什麼,隻得在沉默中流走。許久,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
“你要多少錢?”張程忽然抬起頭,看著王梅。
“七……啊不,六——五千,五千塊錢就好。”突來的幸福讓王梅無所適從。七、六、五搖擺了好一
會,終於定下。
聽到王梅報出的數字,張程在門前帶站了一會。借著白光看去,他略顯喲嘿的側臉像是凝上一層薄
薄的冰爽。
一番自問自答終於有了結果。張程眨眨眼,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他瞟了王梅一眼,說:“你在這裏等
我。”
話畢,也不管王梅有沒有聽清楚,張程便跨步走出家門。
凝重的背影眨眼間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