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琳，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們會以這樣決絕的方式分開。
從她媽媽，到孔雀，再到達琳，這一年來，她經曆了三次生離死別。
生命裏的每一次告別，都是自身某一點的死去。
她又想起終生第一次到這間房的情景，她還對他動了手，他也毫不留情地反擊了，他們針鋒相對，那個時候，她也不曾想過，他們會一起經曆那麼多事，會彼此相愛。
人的一生，究竟會遇見哪些人，發生什麼事，在哪一個路口分開，最後走向哪裏，根本就不可知。終於，她開始意識到自身的微渺，也開始意識到自身的力量。
說不出的渺小，又說不出的偉大。
她腦海裏冒出這句話。
03
林達琳的墓地與顧天明的挨在一起，達琳下葬那日，曾經的同學與朋友都來了，她生前愛熱鬧，大家約定好了一起送她最後這一程。
天氣格外晴朗，藍色的天空澄澈無比，浮雲兩三，微風徐徐，遠處天海連成一線，蔚藍的大海在陽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
這個世界還是很美，隻是，沒有了你。
她永遠停在了二十歲，停在人生最燦爛的年華裏。她的照片貼在黑色墓碑上。照片裏，她紮著雙馬尾，眉眼飛揚。
所有人一一向她告別，然後離開，隻有沈知知沒有走。
她坐在墓碑前，看向一旁顧天明的墓碑，她說：“媽，你要幫我好好照顧達琳。”
身後，樹林裏發出颯颯的聲音，像是某種回應。
她鼻腔一酸：“媽，我當你答應了啊。”
媽媽，你看見了嗎？巴別塔的違法實驗已經被公諸於世。我們都有了一個新的開始，你曾經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嗎？當初，你和終生爸爸想做但沒有做的事，我們都做到了。
我隻是很難過，我們最好的朋友，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媽媽，在另一個世界，你要好好照顧他們。
愛與自由，將是我們一生的追求，我們絕不放棄。
她深吸一口氣，轉頭看著林達琳的照片，她想起不久前她們最後一次通電話時，她問她的一個問題。
“知知，我會失去你嗎？”
是不是那個時候，命運已經給出了暗示？
“達琳。”她喃喃問，“對不起。”
不管怎麼說，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達琳，你有沒有後悔過，後悔愛上那個人？”
照片上的林達琳看著她，陽光把她的臉照得一片明媚，她眼底仿若有光。
她的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胸口針紮般的疼。
她永遠也不知道答案了。
在她被愛情欺騙，在她最難過，最難挨的時刻，她沒有陪在她身邊。這將是她永遠的遺憾與痛楚。
從此，天各一方。
“達琳，我無數次想象你獨自一人離開寧江，隻身飛越萬裏時的心情，我無數次想，你那個時候究竟是忐忑、困惑、希望或是絕望。”她哽咽著說，“達琳，我永遠也不會知道了，對不對？”
愛或死。達琳，我們都曾聽過這句話，我們都曾滿懷熱烈去想象，隻是，我從未想過，這竟是你最後的結局。
達琳，告訴我，你後悔嗎？
她心痛得無以複加，被撕裂一般，再也……再也不會有一個女孩兒，在她最難過的時候，跑來抱著她，對她說：“知知，沒事兒，我陪你，還有我陪你。”
達琳，你為什麼要變這麼勇敢，我多希望你像以前一樣軟弱而平安地活著。
她把頭抵在她的照片上，像是隔空與她擁抱，她喃喃道：“達琳，他死了，那個大壞蛋，他死了。你看見他了嗎？”
“達琳，他是自殺的。達琳，如果我說，他其實是喜歡你的，你會不會感到一絲安慰？”就像從前她們說悄悄話一樣，她輕聲說，“他太壞了，他的世界充滿算計、利益和瘋狂的自我。達琳，沒遇見你之前，他都不知道什麼是愛，他也不會愛，達琳，是你告訴他什麼是愛。”
失去了，才看清自己擁有過什麼。
在被她那樣熱烈地愛過後，往後，他再也無法回到從前了。
所以，他選擇死亡。
“達琳，因為你，我嚐試原諒和理解他。”她說，“達琳，我們曾經一起許過願，希望我們和彼此愛的人也能是好朋友，也能好好相處。達琳，我沒有忘。”
關於你的一切，我永遠也不會忘。
眼淚淌了一臉，風一吹，一陣清涼，像是一雙手輕柔撫過，她閉上眼睛靠在她碑前。眼前，仿佛出現達琳的身影，她看著她，目光清澈飛揚，斑駁的陽光透過樹葉灑了她一臉，她對著她微微一笑。
達琳，你走好。
許久許久後，她鬆開手，靜靜看了照片一會兒，然後起身，準備離開。
一轉身，愣住了。
“終生？”
他穿著白色襯衫，站在小徑入口，陽光落在他的肩上，他雙手插在口袋裏，歪著腦袋對她笑，那一雙藍色的眸子，像裝了一片大海，波光瀲灩，耀眼得讓人無法直視。
他一步步走近她，她的心難以抑製地輕顫。
驀然回首，他還在燈火闌珊處。
注定要相愛的人，千山萬水來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