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要自由,也要愛(3 / 3)

“她是隊長女朋友?”大個子男人看著她皺了皺眉,然後問孔雀,“隊長居然交女朋友了?”

沈知知仰頭去看大個子,終生手裏的酒精棉簽還沒來得及收回,她動作太大,一下抵了上去,傷口被酒精一燒,火辣辣的疼,她皺著眉“嘶”了一聲。

“活該!”孔雀幸災樂禍,“讓你嘚瑟!”

終生蹲在她麵前,抬起她的脖子,對著傷口輕輕吹了吹,然後灑上藥粉,再為她裹上紗布。

“好了。”他說,“來,給你介紹一下。”

他伸手擁著她的肩膀站起來,然後看向大個子:“知知,這是托尼。托尼,這是知知。”

“嗨!托尼。”沈知知伸出手,笑眯眯地看著他。

托尼也伸出手:“你好,我是托尼。”說完鬆開手,看向終生。

老友相見,自當開心,他們相視而笑,伸出拳頭在對方胸前捶了幾下,張開雙臂擁抱彼此。

沈知知在一旁看著,想起了在邊境時終生對她說過的話,來日大難,口燥唇幹,今日相樂,皆當歡喜。

人生智慧,從曆練中得。

“怎麼不找兄弟們?”托尼皺眉,不滿道,“到現在才讓摩根聯係我。”

終生笑:“原本沒想鬧這麼大。”

孔雀聽了,唯恐天下不亂似的,立刻補上一句:“隊長這叫見色起意。”

托尼大笑,轉頭去看沈知知,他得好好看看這姑娘究竟有多絕色,竟能讓他的隊長起意。

她有一雙極漂亮的眼睛,眼皮褶子很薄,眼角微微向上揚,一笑,神采飛揚,像清晨穿透薄霧的第一抹光,明亮而充滿生機。

他剛想說什麼,一旁的孔雀眉頭漸漸蹙起,他伸手拿下耳機,開擴音:“你們聽!”他語氣嚴肅。

“科林先生,飛機起飛前,我放了一隻螢火蟲追上去。”

“螢火蟲?”費爾南·科林抬眼,“螢火蟲在飛機上?”

“是。”那人答。

“螢火蟲”,形狀如螢火蟲一般大小,可用於監控、追蹤,遠程操作,很難被發現。

“總算聰明一次。”費爾南·科林眉毛一挑,他取下眼鏡笑了笑,語氣裏難得有一絲讚許,“麥克,立刻遠程追蹤,威,安排人攔截。”

“是。”

費爾南·科林鬆了一口氣,再次坐回沙發上,重新拿起剛才未讀完的書。

這本《聖經》跟了他很多年,頁麵已經泛黃,可他還是舍不得扔,這是他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份禮物,他最愛《聖經》中創世紀的篇章。

“來吧,我們要建造一座城和一座塔,塔頂通天,為傳揚我們的名,免於我們分散在地上。”

他的哥哥費爾曼·科林對他說,這就是巴別塔的精神和存在的意義。

費爾南·科林閉著眼睛靠著沙發反複默念這句話。

直到威走過來:“科林先生,您的哥哥要與您通話。”

費爾南·科林睜開眼,然後起身,走到對麵坐下。

“哥。”他說。

屏幕裏,費爾曼·科林臉色很不好。他比費爾南·科林大了十歲,身材也比費爾南·科林更魁梧,他有著小麥色的皮膚,褐色的眼眸,碩大的鷹鉤鼻看著令人生畏,常年在高位使他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他不苟言笑,嘴角微微下垂,整個人都透著一種陰沉的氣質。

“人呢?”費爾曼·科林問。

“還在追。”費爾南·科林看著他,如實將今晚的行動彙報一遍。

“不要追了。”費爾曼·科林皺著眉臉色陰沉,他沉聲吩咐,“選擇安全區域點炸螢火蟲。”

費爾南·科林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那女孩兒也在上麵。”

費爾曼·科林神情嚴肅,厲聲說道:“查到現在你連那個人的背景都沒查出來!那女孩兒留不住了,現在隻能棄車保帥。”

終言,你果然生了個好兒子啊!

他冷笑,一臉戾氣。

“那人,什麼背景?”費爾南·科林問。

費爾曼·科林盯著自己的弟弟,費爾南·科林與那個孩子同一年出生,這些年,自己自問算是盡心培養他了,可結果卻不如人意。

“外界傳,摩根手裏有一把叫‘神啟’的利劍,這把劍輕易不出鞘,出鞘必見血。你可聽過?”費爾曼·科林緩緩道,“神啟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支隊伍。終生是隊長。”

05

“螢火蟲還有一個名字——地獄焰火。”終生一邊給知知檢查裝備,一邊解釋,“除了可以追蹤之外,它還是一枚炸彈,改良過的地獄焰火,威力更甚。”

沈知知睜大眼睛:“所以,他們要炸飛機?”

“沒錯!”孔雀把話接過去,他神色嚴肅,“我們沒時間了,要快!”

裝備檢查無誤,終生看向知知:“我教你的,都記住了嗎?”

她點點頭,生平第一次要從高空往下跳,她感覺心髒像裝了一個發動機,胸膛幾乎都要被震破,呼吸聲重而急促,緊張到要窒息。

終生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眼神清明:“別怕!我就在你後麵,不會有事。”

計時器正在倒計時——還有十秒。

他拉著她轉身,走到機艙門口停下。

艙門打開,大風呼嘯,強烈的氣流湧進來,幾乎要把人抽走。星星仿佛就在頭頂,觸手可及,眼睛往下看,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仿佛是萬丈深淵。

沈知知手腳發軟,幾乎要哭喊出來,她轉頭去看終生,他目光堅定又充滿柔情,眼眸中的藍像被風吹散,幾近透明,仿佛能望到人心裏去。

“跳!”孔雀喊。

她看了看孔雀,他一臉緊迫,她又看向終生,終生對她笑了笑。

她咬咬牙,然後深吸一口氣,張開雙臂,身體盡可能地向後展開成弓形,任由自己從高空飛下。

風雲翻湧,她感覺自己就像一片被裹在大風中的樹葉,有一瞬間,她所有感官都失去知覺,腦海裏一片空白,眼前隻剩浩渺無際的天空,無邊無際令人心驚。

什麼叫身輕如燕,她這才真正感受到,身體完全失控,自由飄浮降落。風很大,月光穿過雲層灑下銀光,天地間仿佛隻有這一點亮,腳下是滿目漆黑不見底。

她像是一粒隨風飄蕩的塵埃,四周皆是空,整個世界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樣,她從未像此時一樣感覺到自身的渺小。

天空是濃重到近乎黑色的藍,繁星閃爍連成線,看著這壯麗而寂靜的美景,她心情漸漸平靜下來,沒有那麼恐懼害怕了。

生平第一次與天空、黑夜、星辰這樣無限接近,仿佛融入其中。

她深深吸氣,讓自己鎮定下來,回想終生說的話。

每隔五秒要看一眼手腕上的壓力計,隨時掌握打開降落傘的時機。傘包上有兩個拉環可以撐開降落傘,知知看一眼壓力計,然後拉開拉環,降落傘撐開的瞬間,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被拉住,身體感受到了重心。

緊接著,終生出現在了身旁。

他頭部向下,身體與地麵保持平行,姿勢十分優雅,像一隻自由翱翔的鷹。風把他的頭發全部吹起,露出一張幹淨而英俊的臉,他轉過頭朝她眨眨眼,然後,豎起大拇指。

沈知知笑起來,所有的不安,在這一刻全部消失。

她伸手去拉左肩上的操縱繩,降落傘帶著她向左轉,朝終生靠近,他伸出手,在半空中緊緊牽住她。

“砰”的一聲,飛機爆炸解體,一瞬間,巨大的火光照亮天空,濃煙滾滾,破壞了天空的寧靜與平和。

遠處,山巒與樹林的輪廓漸漸清晰,他們離地麵越來越近。

此時,月光散發著柔和而皎潔的光,微風拂動,她望著廣袤的大地與閃爍著的燈火,心裏竟生出一種喜悅美好的感覺。

天地萬物有靈性且美,有幸見到這世間的美好,實在值得感激。

終生看了她一眼,然後,鬆開她的手。

眼見即將落地,她一時間慌了神,想不起跳傘之前他教過她的落地後的動作,於是,整個人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地上。

由於碰撞得太激烈,她腦袋嗡嗡直響,裏麵全是雜音。

終生從不遠處跑過來,他動作輕柔地將她身體翻過來,扶起她靠在自己懷裏。

沈知知微微蹙眉看著他,頭有點暈,有強烈耳鳴,像是有根線拉著鈴在她耳邊搖,時強時弱。

“哪裏不舒服?”他問,“頭疼?”

“嗯,還有點暈。”

“惡心想吐嗎?”

“不。”

“來,動動胳膊和腿。”他說著,抬起她的胳膊。

沈知知依言伸了伸腿,沒有問題,不疼。

終生心裏有數了,問題不大,就是碰撞的力度有點猛,腦袋有點輕微震蕩。他把腿伸直,讓她躺得更舒服一些。

他握著她的手,手指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擦,目光在她臉上流連。跳傘前,她明明害怕得要哭了,可看著他一臉堅定的樣子,最後還是咬牙往下跳。

半空中看見他,還能對著他笑。

一路走來,苦是苦,但她沒叫過苦,硬是撐著。小姑娘比誰都要強,有點兒像他小時候的樣子。

“在想什麼?”她忽然睜開眼,漆黑的眸子一下撞到他心裏去了。

像是黑夜中的一盞燈,盡管風雨飄搖,但這燈就是他的神靈,他的信仰。

“想你。”他看著她。

他難得說情話,沈知知覺得滿心甜蜜。

“想我什麼?”她眨眨眼睛。

他笑了:“很棒很勇敢,打怪又升級了。”

她咧著嘴笑起來,臉上又恢複神采:“那當然!我說過不會拖累你的。”

仔細一想,她也為自己感到驕傲,連飛機都跳了,多厲害!

終生的心像被紮了一下,有點疼。是多沒有安全感,才總怕自己會拖累別人,哪怕對方已是如此親密的愛人。

他盯著她的眼睛,月光柔和地照在她臉上,她有些蒼白的臉泛起光澤,眼眸下的烏青卻格外顯眼了。

“知知。”他輕聲喊她,語氣溫柔卻鄭重,“你永遠都不會拖累我。和我在一起,你隻管開心快樂地往前跑,跌倒了不必逞強,不必害怕,想哭就哭,不敢站起來或是跑不動了,就來我懷裏。在我這裏,我的愛賦予你擁有撒嬌、耍賴、鬧脾氣、任性、軟弱,做最真實自己的權利。”

愛是接納和給予——接納全部的柔軟的真實的你,給予我的溫柔和愛。

我要你因我而感到自己是世上最珍貴的、獨一無二的珍寶。

沈知知喉嚨發緊,一個字都說不出,水汽覆蓋著眼睛,凝成淚珠掉下來。

在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爸爸不愛她,於是,她拚命搗亂,她努力練武,好好學習,爭取讓爸爸注意到她,讓他看見她的優秀,讓他知道,她並不比任何一個男孩子差,她能把附近所有小男孩兒都打趴下,她成績也好過他們。

可沒有用。爸爸對此並不關心,仍然對她視而不見。

媽媽是愛她的,在媽媽心裏,她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重要。但她總想爭一口氣,媽媽說過:知知,你要堅強,不能任性,要忍得住苦痛。

知知,你要堅強,不能任性,要忍得住苦痛。這是媽媽對她唯一的要求,她不敢讓媽媽失望,也不能讓媽媽失望,於是,這也成了她對自己的要求。

從未有一個人看穿她堅強下藏著的深深不安,她怕自己一表現出軟弱、無用就會讓人失望。

她不想讓人失望,她想告訴愛她的每個人,她很堅強,她是值得被愛的。

而他卻一次次告訴她,他愛她,所以,她不必堅強。

沈知知感到內心湧動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情感,不僅僅是愛和感動,還有一種從無形的束縛中得到解脫,看見新世界的豁然。

她從地上起來,轉過身緊緊抱住終生。

她的眼淚沾濕了他的脖子,濕漉漉的一片,他輕歎一聲,手掌順著她的後背輕拍。

小姑娘還真是說哭就哭啊。

“終生。”她把臉埋在他脖子裏,悶聲悶氣地說,“謝謝你。”

謝謝你,來到我的生命裏。

在大千世界,遇見一個愛你的人並不稀罕,遇見你愛的人也不稀罕,但稀罕的是那個人既與你相愛又能夠懂得保護你內心深處藏著的不安與軟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