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執著是無法想象的,林悠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有一天會遇見殷樂樂,在自己什麼都沒做的情況下就被她厭惡。可是理由又這麼坦蕩蕩,讓她啞口無言。
林悠其實有很多大道理想說,她想告訴殷樂樂如果他們兩個的人生換一下,那自己也不會活像她這樣。
“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嗎?”林悠問她。
殷樂樂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她會突然問這樣的問題。“你?想我活著!?”
“當然,你活著我才有機會找你報仇啊,你活著我才能向你證明你剛剛說的那些都是錯的,無論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們都可以成為好朋友的。”
這次換殷樂樂傻了,過了好久她才笑了笑說:“林悠,我真後悔。”說完, 她的眼淚再也控製不住嘩啦啦的流了下來。
空蕩蕩的病房裏響起兩個人的哭聲,一個撕心裂肺,一個泣不成聲。
究竟是什麼樣的緣分,才能讓兩個原來關係這麼尷尬的人抱頭痛哭。在生與死的麵前,所有的感情和罪孽都顯得那麼渺小。
人終究是感性的動物,終究做不到無情,冷血。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林悠哭得眼睛都腫了,殷樂樂的話似乎還回蕩在耳邊。
“我真後悔當初沒有接下你遞過來的外套。”
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在一念之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殷樂樂因為灰暗的童年造成了她如此扭曲的內心,可是這一路上她明明有那麼多機會可以回頭,卻一錯再錯。
是她的錯嗎?還是那個在醫院大吵大鬧的醉鬼的錯?又或者…是程惜的繼母想要保護自家孩子的錯?
這一切好像都不重要了,殷樂樂躺在那樣一個純白的世界裏,心裏麵卻是一片黑暗。程惜說的沒錯,很多事情不能感同身受,所以這個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的。
謝子衿揉了揉她的頭發安慰道:“好了,別難過了。我們剛剛不是和莫心說好了嗎?等再過一陣子殷樂樂能出院了,我們就把樂隊帶到她麵前,專門給他唱一回歌。”
長這麼大,林悠從來沒有切身的體會過生死離別的痛苦。記憶之中離那種痛苦最靠近的一次是謝子衿的父母去世。
那時候的她還很小,謝子衿比她大兩個月。 她就看著謝子衿整天整天的掉眼淚,抱著小汽車叫“媽媽”。
後來哭著哭著,也不知道是在哪一天謝子衿就突然不哭了。那時候的林悠還不懂,要從那麼巨大的悲傷中走出來需要多大的勇氣,又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如今的謝子衿眉眼溫和,絲毫看不出曾經經曆過如此巨大痛苦的模樣。今天看到殷樂樂,林悠都不敢想像當年的謝子衿在人後該是怎樣的絕望。
“謝子衿,如果殷樂樂死了,你會難過嗎?”林悠沒頭沒腦地這麼問了一句。
“會吧,畢竟她也曾經是我的同學呀。更何況她還那麼年輕,如果能活下來誰知道以後會是什麼樣子呢?”
隻要活著,一切都會有希望。
程惜送莫心到公交車站搭車回家,路上兩個人一直沒有說話。路燈打亮他們的影子,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痕跡。
“其實,我從來沒有真正的恨過她,我恨的是你不相信我。”
斟酌很久,莫心終於說出了藏在心裏很久的話。 她哪裏有那麼討厭殷樂樂,如果不是程惜的再三維護,她根本不會那麼生氣。
程惜驚訝地抬頭看向莫心,路燈下的她好像還像以前那樣,綁著馬尾,蹦蹦跳跳笑的十分燦爛。
“謝謝。”他輕聲說。
“謝、謝什麼?我們是朋友啊!朋友不就是應該兩肋插刀嗎?”莫心不自在地笑了笑,看著遠方緩緩靠近的公交車,在心裏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她倒是寧願和程惜吵一架,也不想聽到這句謝謝。
坐在公交車上,看著窗外一閃而逝的燈光,莫心突然覺得很傷感。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都變得膽小、謹慎、客套起來了。這明明不該是朋友之間的樣子啊,朋友之間怎麼可以說謝謝呢?
如果這就是成長的話,會不會太殘忍了一點?
還有殷樂樂,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自己一直看不爽的人終於倒下了,為什麼開心不起來呢?反而還會覺得很可惜,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