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初歇,一輪紅日自厚厚的雲層裏跳了出來,秋風裏帶著泥土的腥氣,混合著草木的香氣倒是格外的提神。
何其泉透過叢叢的樹林遠遠望了過去,城牆的一角依稀可見,“總算是到了,折騰了一宿,回頭進了城可得好好歇歇。我可是聽說聆音樓來了不少異域的娘子呢。”
費勁鬆嘿嘿的笑著,附和道,“我可聽人說,這祁家小公子那可是太後心尖上的人,否則你以為我為什麼巴巴的跟蔡大人討了這苦差事!”
何其泉指了指費勁鬆,“我就說嘛,你這小子素來鬼主意最多。這回怎麼這麼積極呢?原來藏了這麼多彎彎繞呢。”
官道上的行人不多,隔著老遠就可以瞧見城門外站滿了侍衛。費勁鬆狐疑著道,“難道京中出事了?”
何其泉拍了拍他的肩膀,“咱們哥倆隻管把人送回京,然後拿了賞錢,快活一番再回去複命。至於其他的就不歸咱們管了。”
費勁鬆一琢磨,也就放下了心思。
太後沉著臉盯著官道,長長的路延伸到了林子的深處,消失不見。直到看到一輛破舊的板車緩緩駛過來,太後握著手絹的手才稍微送了些,對著一旁的侍衛問道,“那可是慶安軍的人?”
侍衛聞言連忙上前喊道,“可是慶安軍的兄弟?”
何其泉揮了揮手,朗聲回道,“在下慶安軍何其泉連同費勁鬆得了命令,護送祁公子回京!”
費勁鬆卻察覺出了不對勁,站在最前麵的那身著華服的像是太後,心裏難免泛起了嘀咕,這祁家小公子到底何許人也,居然勞動太後親自出城迎接。
正百思不得其解時,恍然想到他們也是秘密護送祁湛回京的,何以太後會得了消息?複而又安慰自己,當朝太後乃是祁安同的親妹妹,二人私下有往來,也未可知啊。
何其泉拉了拉費勁鬆,低聲道,“太後麵前,千萬不可失儀。”
太後一雙美目隻盯著兩人身後板車上躺著的人,愣了許久之後,才在流瑩的攙扶下來到了馬車邊。
此時的祁湛身體扭曲的躺在馬車上,雙目緊閉,身上因著晨霧的原因滿是水汽,肩上的傷口處有淡淡的殷紅。
太後的手死死的握著流瑩的手,指甲都嵌進了肉裏,顫抖著聲音道,“秋日裏天涼,湛兒素來貪睡,也不怕著涼了。流瑩,快,快命人把湛兒帶回去。”
流瑩咬著唇也不敢喊痛,半晌之後才囁嚅著嘴唇道,“太後,祁公子好像已經……”
“啪……”
話還沒說完太後一巴掌便打在了她的臉上,半邊的臉登時就腫了起來,流瑩捂著臉跪下磕頭求饒。
太後像是沒聽見似的,不停的念著,“哀家的湛兒不會死的。哀家的湛兒那麼懂事,怎麼會死呢?你們休想騙哀家。”
直到顫抖的手摸到了祁湛冰涼的臉上,太後眼裏的淚才落了下來。
流瑩輕聲道,“太後,眼下還不是傷心的時候,祁公子那麼好的人,素日裏跟咱們奴才都是有說有笑的,定是被人暗害的。您可得替他做主啊。”
太後將眼角的淚擦幹,緩緩的站了起來,厲聲道,“來人啊。將這兩名嫌疑犯帶回宮中。哀家要親自審問。”
何其泉和費勁鬆二人麵麵相覷,祁湛明明就在他們二人的眼皮子底下,怎麼好端端的就死了呢?
費勁鬆連忙求饒,“太後明鑒,屬下二人實在是冤枉啊!”
太後瞥了他一眼,冷聲道,“隻要你有證據能證明你二人的清白,哀家就饒了你們。”
祁湛的屍身被安排在偏殿,流瑩勸道,“太後,這裏交給奴婢吧。免得您看了,心裏難受。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找出凶手,替祁公子報仇啊。”
太後朝著裏麵張望了片刻,才轉身回了正殿。
慈寧宮的富麗堂皇,何其泉可沒心思細細觀賞,隻跪在殿中,直冒冷汗,“也不知道倒了什麼八輩子的血黴,居然攤上了這樣的事兒。”
費勁鬆歎了口氣,“隻怕咱哥倆的命就得交代在這裏咯!”
“人又不是我們殺的,憑什麼要咱們的命?”何其泉低聲的辯駁著。
費勁鬆慘然一笑,就憑太後是主子,他們是奴才。何其泉到底年輕,連這點事兒都看不明白。
太後立在門外將二人的話聽的清楚,然後才緩步走了進去,“木蘭圍場居然連輛像樣的馬車都沒了?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如此對待哀家的湛兒?”
太後雖溺愛祁湛,但是心裏卻清楚,祁湛的性子素來桀驁不馴,難免會得罪人。
何其泉連忙解釋道,“太後明鑒,就算給我等天大的膽子,那也不敢給主子使絆子啊。屬下也隻是聽命行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