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淅淅瀝瀝的飄起了細雨,屋子裏卻一片寂靜,香爐裏燃著檀香,嫋嫋升起的煙飄向了半空。
太後坐在妝台前,透過銅鏡瞧出了些異樣,輕輕的“咦”了一聲。
流蘇福身道:“那些個下人們粗手粗腳的,還是奴婢來伺候吧。免得她們摸不準太後脾性,沒的一大早惹的太後生氣。”
太後定定的看著她,依舊是那副乖巧的模樣,微微屈膝,低著頭。宮裏的規矩數她做的最標準,索性擺了擺手道:“罷了!”
“太後,外頭下雨了。您可還要出去?”流蘇將屏風上的衣裳拿在手上替太後更衣,指腹滑過冰涼的綢緞,眸子裏的光一閃而過。
太後抬手揉了揉額角,“哀家得了消息,皇帝被困在木蘭圍場了。”
流蘇心中大駭,“太後的意思是?”
“當然是去救皇帝,哀家雖說是祁家的人,但是首先是大夏朝的太後,皇帝的母親,最後才是祁家的女兒。”太後抿了抿唇,胭脂瞬間均勻的覆在唇瓣上。流蘇一時看呆住了,到底是養尊處優多年,似乎連歲月都格外厚待眼前的女人呢。
流蘇低聲勸道:“太後,京城離木蘭圍場路途甚遠,俗話說遠水救不了近火,依著奴婢看,您不如守在京城裏。若是此刻您也出了京城,整個京城就沒人坐鎮了。隻怕到時候......”
太後垂著眸子,過了半晌才抬眸看向了流蘇,“也不枉你跟了我這麼些年,居然有這樣的見地。隻是木蘭圍場,哀家必須去!”
如鉛般的烏雲暗沉沉的籠罩在天幕之上,細如牛毛的雨斜著飄進廊簷裏,才將掀開簾子,就有一股濕氣撲麵而來,帶著秋日裏的涼。
流蘇將披風輕輕的給太後披上,又撐開了油紙傘,“太後,馬車已在宮外候著了。”
太後隻輕輕的嗯了一聲,隻覺眼前一陣暈眩,腳下一個不穩,便倒了下去。好在流蘇反應夠快,將她給扶住了。
“來人啊,太後暈倒了!”
慈寧宮裏頓時就亂做了一團,流蘇趁著忙亂,悄悄的去了宮門外,對著一個臉生的小太監耳語道:“太後病倒,暫時出不了宮了!”
小太監得了消息,小跑著便消失在轉角處。
流蘇心有餘悸的回到寢殿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隻囁嚅著嘴唇著道:“你......你怎麼會沒事?”
太後端坐在床側,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哀家在宮裏的日子可比你長多了。”
流蘇隻覺雙膝一軟,腦中飛速的轉過了許多念頭,太後若是一早就看出她的異常,為何不早早發落了她,偏等到她將消息遞了出去才......
“奴婢自打進了宮就做了最下等的粗使的宮女,承蒙太後不嫌棄,讓奴婢待在您的身邊。”流蘇自知眼下已無退路,心下倒是安定了不少,恭敬的給太後磕了三個頭,也算是全了她當年的恩情。
太後麵露痛心之色,“流蘇,哀家待你不薄,你為何要背叛哀家?”
“太後,奴婢鬥膽隻問你一句,昔年奴婢家鄉發生洪災。奴婢當時求了您派人去救奴婢的家人。當時您也答應了。隻是奴婢的家人到底是死於洪災,還是死於您派出去的人之手?奴婢自知今日難逃一死,還請太後看在往日裏的主仆情分上,讓奴婢做個明白鬼吧。”流蘇的眼角落下兩行清淚。
太後輕歎一聲,這世上到底是沒有不透風的牆。當年她身為妃嬪,在宮中艱難度日,身邊也就流蘇這個心腹,她又怎能放她離開?
流蘇見她沒有說話,隻是麵有回憶之色,又猛然想起什麼似的,隻咯咯的笑了起來,“太後,你害的奴婢好苦啊。”
看著流蘇狀如瘋癲的樣子,太後垂下了眸子,她這一生若是不害人便隻能任由別人來害自己了,她不得不反擊。
“流蘇,你跟在哀家這麼久,居然連這點都看不透嗎?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宮裏,隻有把自己變成吃人的那個,才能在這深宮裏活下去,長長久久的活下去。”
流蘇癱坐在地上,定定的看著坐上的太後,她從來都謹小慎微,鮮少有直視太後的機會,如今看著這個整日裏躲在小佛堂裏念經的女人,隻覺的她可憐無比。
太後抬手扶了扶鬢角,“哀家這數年來,靜心禮佛。每日點的檀香是什麼香味,沒有人比哀家更清楚。你以為在香裏動了手腳,哀家不能出去。事情就會因此而終結嗎?眼下禁軍統領已經得了哀家的手令,整個京城都已在哀家的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