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然脫掉外套,並將領帶扯去。腦袋昏昏沉沉的,勉強打起精神,坐在沙發上休息。客廳裏隻開著幾盞壁燈,瑩潤的黃光,落在白色的長毛地毯上,仿佛林蔭路上的細碎光斑。
有什麼撞擊著宋微然敏感的神經,最近總會不由自主的想起舊事。記憶從年少的時候開始,放電影一樣在腦海裏一一晃過。異常清析,仿佛昨天的事。
所以,一言一行,一顰一笑,生動入骨。
叫他不由想到“回光返照”四個大字。
宋微然無所顧及的點著一根煙,已經不再將蘇瑞的囑咐當一回事。
他眯著眸子點著,接連吸了兩口,吐出一大團花白的霧氣。
曾經有人說他抽煙的樣子很性感,桃花眸子微微眯著,薄唇輕輕一張,吐出一口煙氣來,慵懶得似不費一絲力氣,像個十足的男妖精。
那時候他似笑非笑的問她:“男妖精什麼樣?”
她一邊掐滅他手裏的煙,一邊說:“就你這個樣子。”
宋微然就覺得這個女人的嘴巴一定像抹了蜜那樣甜,圈到懷裏親一親,心想果然如此。
如今那種甜進心坎的味道再度在唇齒中彌漫,最後被他用煙絲的苦澀麵掩蓋住了,不過是想抑製心中的留戀。宋微然知道,這世上有很多很好很好的東西,不管我們怎樣喜歡,都是沒辦法一直擁有的。
又抽了幾口,將煙按進煙灰缸裏。接著起身去陽台透氣。
那雪越下越大了,雪花漫天席地的飄落下來。遠處的霓虹,近處的燈火,都在密集的雪花裏變得影影綽綽,一切都那樣的模糊而不真實。
宋微然盯著對麵窗子裏映現的燈光,是溫暖的橘黃色。盯看的時間久了,就變成瞳孔中小小的一點,燭火一般。他想象著每一麵玻璃後的歡聲笑語,帶足了煙火氣,可是,那樣熱鬧。
他本來不是會羨慕別人的人,因為夢想中的東西總能得到。可是,最近卻對孤單這種東西很沒辦法。走到哪裏都空空蕩蕩的,沒有一點兒聲音,甚至連吵鬧都沒有。諾大的房間裏他聽到自己的呼吸甚至心跳,水龍頭擰開的時候,水流的聲音總是特別清析。就連碗筷掉到地上也是驚心動魄的……宋微然知道這種狀態持續的時間久了,有一天便能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那時候世界的吵雜和喧囂都將無力承受,終會死在孤寂裏。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會等到那一天的到來。因為現在他就已經厭倦至極。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走路的感覺並不是很好。如果從始至終,沒有感覺過那種有人陪伴的感覺,或許一切都沒有什麼不好。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宋微然知道有些事情一輩子都沒辦法適應。
他順手拉開窗子,冷風襲麵。那樣清冷的空氣吹得腦門又癢又痛,卻又總覺得力度不夠。
宋微然覺得如果這風能將他此刻混沌又疼痛難忍的腦袋劈開該有多好。前塵舊事都隨風散,便不會像現在這樣痛苦了。
這樣的雪天,出行的人仍舊不少。
坐在溫暖如春的店麵裏,透過發白的玻璃窗看著街麵,行人依舊匆匆。由其年輕人,成群結對的,完全將這種天氣當成一種鬧趣。
想想也是,江城雖然算是北方,可是冬天純粹下雪的時間也不多。大都是雨加雪,淅淅瀝瀝的,下過之後路麵濕漉漉的,反倒會特別髒。在顧君齊的記憶裏還是她上大三的時候下了一場特別大的雪。正好趕上光棍節,宿舍的姐妹一起吃火鍋過節,出來的時候雪仍舊下著,路上已積了厚厚的一層。前麵一群學生喝多了,一個男生倒在地上痛哭不起,其他幾個人便手忙腳亂的上去拉他。聽意思是分手了,所以痛苦異常。
那時候隻覺得好笑,即便是分手,也不至於這樣痛不欲生。
非等到自己也愛上一個人,才懂得有的時候愛一個人足以叫人生不如死。
韓敬修進來的時候,顧君齊正對著窗子發呆。
他解開大衣的扣子,坐下來說:“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顧君齊這才回過神來,輕了一下嗓子說:“看雪呢,江城很久沒下這麼大的雪了。”
韓敬修笑了一聲說:“這是在跟我玩文藝吧。”
“要想跟你玩文藝就不在這裏了,去街上手牽手走一圈。”
韓敬修挑眉:“幹嘛?撒狗糧嗎?”
顧君齊笑話他老土,然後又說:“難道你沒聽說過,下雪的時候兩個人出去走走,走著走著就能白頭了。”
韓敬修聽她這樣說,拉起她的手就走。
顧君齊掙紮著問他:“你要幹什麼?”
韓敬修一本正經的說:“出去白頭到老啊。”
顧君齊無奈的叫了聲:“我開玩笑呢,你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