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大人,我等也是迫不得已啊!今年東北大旱,顆粒無收。朝廷非但不放糧賑災,反而因為要打仗,大肆征糧納稅,所收是往年的數倍,將僅有的一點存糧也給收走了。我們實在是沒法過了……有些人去新組建的東北軍當兵,以為可以拿點兵餉來接濟家裏,誰知……誰知竟連東北軍竟是連連克扣兵餉、口糧,最後搞得百姓起義,官兵造反。都是為了能夠活下去啊……”胡汗三泣聲說道。
他說的這些事情,李郃也都知道,如此問問,不過是意思意思一下罷了。要怎麼處置這些人,他心中其實已有安排。
這時,一位老漢直起身子道:“虎威將軍!您是打胡人的大英雄,俺們都尊敬您!您領了皇命要來打俺們,俺們也不敢跟您動手。可是……可是朝廷實在是不讓人活了!我們……我們是真活不下去了呀!您知道嗎……忠城七十一縣,都已經開始異子而食了……慘不忍睹啊……!”
一道閃電由漫天烏雲中劈下,正中山林中的一棵大樹,轟轟幾聲,樹倒火起,沒多久,火又被雨撲滅。
在山穀之中,除了雨水的聲音外,便隻剩下跪伏於地的“亂軍”難民們嚶嚶的哭聲。
李郃盤坐在火麒麟背上,似乎是在考慮著什麼,半柱香的時間後,才緩緩開口道:“眾位鄉親們,本將知道你們的苦衷,大家都起來吧!”接著一擺手,命令四周的士兵都把刀槍劍戟收起來。
“本將現在給你們兩個選擇!”李郃高聲說道。
眾難民聞言心裏都是一緊,不安地看著火麒麟上的李郃。
“第一,本將給你們一些口糧,你們往南走,到隴西省潭平鎮去。本將讓人先帶個口信去,保證會有人接待你們,為你們安排生活;第二,拿上一些口糧,分路往北走,去通知其他起事的鄉親。告訴他們,本將來了,但本將不是來鎮壓他們的,而是來賑災的。本將帶來了糧食,讓他們來找本將,或者直接往南走,到隴西省潭平鎮去。這一路上,若有地方府衙敢為難你們,就說是本將的命令!”
雨,漸漸地停了。
三天後,李郃帶著大軍到了東北重城彭城。
這座城池的長官,便是騰淩王的兩個舅舅毛元風、毛元月兄弟。
彭城集中了東北軍最精銳的一支部隊,約有三萬人。毛家兄弟在東北發生大規模叛亂時,就趕緊將大批的糧草囤積於此,以至於東北其他各新軍都沒有糧草可用。
在彭城的城頭上,掛了一排排的頭顱。那些都是輿圖進攻彭城的難民義軍的,至少有數百上千顆,有的已經幾乎隻剩一個骷髏頭了。
李郃將大軍停於數裏外,自己則帶著四個人,連火麒麟都沒坐就策馬奔向城門。
他帶的四人,除了貼身侍女小狐妖香香外,就是牛家兄弟三人了。他這般做法,其他的將領都不太理解,紛紛要求跟他一同進城。隻有楊堇明白他的意思,知道將軍要“辦事”了。
牛家三兄弟,就像三把超級大砍刀,出鞘必要見血。除了香香外,就隻帶他們三人,意圖再明顯不過了。
毛家兄弟已經開門恭候多時,見李郃隻帶四人前來,不由有些奇怪,但想起這位武威侯的種種荒唐傳聞來,又釋然了。
“下官毛元風(毛元月)恭迎將軍大駕!”毛家兄弟一起道。
他們倆身後的一眾官員和將領也趕緊齊聲道:“下官等,恭迎將軍大駕!”
李郃翻身下馬,立刻有人上來牽住他的韁繩。
“勉禮吧。”李郃走過毛家兄弟麵前,看都不看一眼,徑直往城內走去。三牛和香香護衛左右。
毛家兄弟對視一眼,也帶著一眾官員將領緊跟而上。
“大將軍,下官久聞虎威將軍大名,東北上至官員下至百姓,無一不對將軍崇拜之至啊。今日得見將軍,當真是名不虛傳,好威風,好氣魄啊!得此一見,榮幸之至,榮幸之至!”毛元風看著李郃的背影,不知怎麼,心底總覺得毛毛的,連拍起馬屁都不太順溜了。
旁邊的毛元月也是心不在焉地順著哥哥的話語符合了一句:“是啊,是啊,得見將軍一麵,當真是榮幸之至,死而無憾……”
“嗯?”李郃忽然停住了腳步,牛大等人也跟著停住,毛家兄弟差點撞在牛二、牛三的背上。
“真的死而無憾?”李郃斜睨了身後幾人一眼,冷冷道。
毛家兄弟連同一眾彭城的官員將領都是心底一涼,看著三牛腰上那和他們一樣高大的連環長刀,腿都情不自禁地抖了起來。艱難地吞了口唾沫,卻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李郃這時卻突然一笑:“那麼緊張幹什麼,開個玩笑嘛。”說罷繼續往前走。
毛家兄弟這才鬆了口氣,笑道:“大將軍真幽默。”話一出口才發現,聲音都發起了顫,背脊也已是濕涼涼一片。
“這彭城有多少兵士啊?”李郃忽然問。
“回大將軍,彭城共有東北軍三萬三千餘人,其中戰鬥人員兩萬六千人……”
李郃不待他說完,打斷道:“有人口多少?”
“回大將軍,除去兵士,約有人口……”
李郃又打斷道:“有糧食多少?”
“回大將軍……”
“你殺了多少難民?”
“回大將軍,記不清了……”
“彭城負責軍務的是誰?”
毛元月道:“是……是下官。”
“除你之外呢?”
毛元月指著身後一名身著鎧甲的黑臉軍官道:“是劉敬將軍。”
“錢糧由誰管?”
毛元風道:“回大將軍,是下官掌管。除下官外,還有洪月洪大人,張廣張大人,施元施大人……”
“行了。”李郃一擺手,停下腳步轉過身,陰著臉喝道:“毛元風、毛元月!”
“下官在。”毛家兄弟心懷忐忑地躬身應道。
“你們可知罪?!”李郃一聲大喝,兩人差點沒趴倒在地。
“下……下官不知……不知罪在何處?”毛元風顫聲道。他這回還真是不知怎麼得罪了李郃,心裏七上八下的一片空白。他們身後的一眾彭城官員也是聽得莫名其妙,一臉茫然。
“爾等貪髒枉法,私吞國家錢銀,中飽私囊,遇災後不僅不及時賑災,反而濫殺難民,以至逼得民反,壞我皇社稷,敗我朝朝綱,其心可惡,其行當誅!”李郃怒喝道:“爾等還不快快俯首認罪?!”
毛家兄弟被喝得一愣,直接傻了眼。
李郃立刻眼睛一瞪,罵道:“他娘的!你們敢抗令拘捕?來啊,就地砍嘍!”
三牛幾乎同時眼睛一亮,抽出大環刀,哐啷啷一串響。
毛家兄弟這才反應過來。
毛元風大喝:“老子是皇親國戚,你們誰敢殺我!李郃,老子是皇親國戚!騰淩王是我外甥!你們不能……”
話還沒說完,兩把大刀已經一橫一豎先後削了過去,瞬間將他削成四塊,鮮血向四周炸了開來。香香忙一揮袖,將噴濺向李郃和她的血肉擋住。
毛元月尖叫了起來,連滾帶爬想後跑,而他身後的官員將領一樣是被嚇得不清,紛紛四散退開。
“快!快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幾個!我重重有賞!……劉敬!快殺了他們……”毛元月向四周的士兵和將領們吼叫道,但沒叫幾聲,牛大的大刀已經劈了過來,“啪喀”一聲,是大刀砍入地麵的聲音,而毛元月的身體,則已經化成了兩半,被鮮血噴出來的力量衝開了去。
“嘩啦啦”三牛都甩了甩巨刀上的血,一副不過癮的樣子,如貓看耗子般巡視四周。被他們看到的官員將領和普通士兵,無一不是驚恐得向旁邊閃去。
“劉敬!”李郃喊出了一個名字。
被叫做劉敬的將領立刻被人推了出來,幾乎一個踉蹌栽倒在地。
“末……末將……末……末……末將饒命啊……饒命啊……”劉敬已經是泣不成聲了,幾乎要將腦袋埋到地裏去,好像這樣就能安全一些似的。
李郃不屑地瞥了眼劉敬,淡淡道:“現在彭城裏的軍隊都由你來指揮。毛元月、毛元風作惡多端又拒不認罪,死不足惜。其他人都是為他們所蒙蔽,縱有過錯,也是無心,本將都不予追究。”
這下不僅是劉敬,周圍所有的官員、將領、士兵都跪伏於地,大聲叩謝。
李郃不由得暗暗搖起頭來,這毛家兄弟看來沒什麼人心嘛,這麼容易就搞定了,他本還以為要血洗一次彭城才能懾住這群家夥呢。
他卻不知,本來以他虎威將軍的名號就已經夠懾人的了,再加上三牛的形貌和氣勢,更是讓人膽寒三分。入城後他又一直表現得不冷不熱,直到後來突然發怒,命三牛砍殺毛家兄弟。三牛的大刀將毛家兄弟瞬間分屍,情狀恐怖之極,震懾人心的程度自是不用多說。
這種時候,每個人的心底都下意識地肯定了,若誰膽敢對李郃說一個不字,那下場絕對是和毛家兄弟沒什麼兩樣的。
“劉敬接管軍隊,洪月接管錢糧,其他人等繼續各司其職。劉將軍,追剿毛家同黨和餘孽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我傍晚後再回來檢查,要是讓我找出什麼證據來,那劉將軍就別怪本將的鍘刀不留情了。”李郃背著手一邊向城門走去,一邊悠悠然說道。
“下官遵命!”劉敬趕忙大聲回道。
“牛大他們三個就留下來幫你了。”李郃又加了一句。
“嘿嘿嘿嘿……”三牛快樂地笑了起來,彭城內的官員們也跟著笑了笑,不過前者是歡笑,後者卻是苦笑。
經過毛家兄弟的屍體時,李郃想起了剛剛毛元風臨死前的話,搖頭笑了笑,自言自語地低聲道:“皇親國戚?皇親國戚算什麼,皇帝老子都照殺……”
太陽慢慢向西邊落下,西天映成了一片暗紅,在夕陽的映照下,彭城內,也是一片血腥的紅……
第二天,李郃便給京城發去快信,說毛家兄弟私吞巨額錢糧,又私自征收數倍錢糧,殘殺災民,逼得百姓造反起事,以至有東北之禍。真相敗露後,輿圖拒捕,還想殺了李郃滅口,被他的護衛一舉擊殺,並將其同夥一並誅除,還彭城,還東北一方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