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所思在遠道(1 / 2)

路小山俯下身來,看望銅鏡中的她,眼睛裏似乎燃起一片火焰。“我也更喜歡做路小山,不願意做蕭遠舟。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蕭遠舟對你不夠好,我不能夠原諒他……”路小山輕輕吻了一下她小巧的耳垂,鏡中的少女頓時驚慌起來,如同一朵水蓮花般嬌羞。

路小山倏然站直了身體,壓製著心中的波動,“阿越,你沐浴吧!”不等靈越回答,他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

他忽然害怕起來,再這樣下去,會不會作出越禮之舉?

靈越撫著滾燙的臉起身,準備關上窗戶,她有意無意地往對麵看去,卻見一雙雪亮的眸子,正定定地看過來,兩人的目光不偏不倚相接,電光火閃之間,那人的眸光露出訝異之色,接著消失不見。

一種奇怪的感覺油然而生,揮之不去。

直到靈越沐浴完畢換好衣衫,她腦海之中依舊不停地閃現那雙眸子。

難道那人是陶婆婆易容而成?

她認出自己了嗎?

靈越若無所思地坐在樓下的飯桌邊,筷子來回攪著麵條。

“阿越沒有胃口嗎?”路小山已經吃完了一碗麵,見她心不在焉,關切地問。

“啊……不是!隻是我方才見到天字號的人露麵了,覺得奇怪罷了。”她悶悶地回答。

“有多奇怪?”

“我覺得她好像認識我……”

“你看清楚她的樣子了嗎?”

“沒有……”

“是他麼?”路小山忽然露出了微笑。“和掌櫃說話的那個人。”

靈越扭過頭去,那是個年輕少年,僅有十八九歲的樣子,身穿綠如雅竹的長袍,雙眼如浸在秋水之中的黑曜石,不經意就吸引人注意,無法轉移視線。

他仿佛也感覺到了她的注視,目光微微一轉,看向她這邊。

靈越趕緊轉頭,低頭大口吃麵,對麵的路小山撲哧一笑,往她碗中夾了一筷雞腿。

“多吃一點,最近那麼瘦……”他說,忽而壓低聲音:“那人向我們走來了!”

話音未落,一個溫潤的聲音在靈越身後響起,“在下柳飛卿,與二位雖是初見,卻恍若故交,不知兄台可願共飲這綠蟻酒?”

路小山嘴角泛起了他那懶散,瀟灑的微笑:“如此冬夜,有美酒相伴,共話西窗,豈非人生一大快事? 柳兄,不必拘禮,請坐!”

柳飛卿轉到靈越的麵前,含笑坐了下來,將手中的酒壇放在桌子上,旋開蓋子,頓時酒香四溢,芳香醉人,就連坐在旁邊的食客也紛紛探過頭來。

“好酒!”路小山當即讚道。

“尚未請教兩位高姓大名?”柳飛卿的眼睛輕輕掃過靈越,又望向路小山。

“在下路小山,路邊的一座小山。”

“路兄的名字真是又有趣又好記……這位姑娘?”柳飛卿的一雙眼睛凝在靈越身上,靈越隻覺得那種似被漩渦吸住的感覺又來了。

“我叫靈越。”她避開他的眼睛,第一次覺得這世間怎會有這樣好看的少年。他沒有沈庭芝的俊朗明毅,也沒有莊妙融的飄逸出塵,不像路小山的英氣勃勃,也不似慕容白的豪邁冷峻,但是隻需要看他一眼,哪怕是不經意的一眼,就能強烈被他吸引。

“好名字!”少年微微一笑,令人想到江南漫天飄灑的雨珠,微濕的氤氳水霧,清新並且溫柔。

他取過三隻白瓷杯,一一斟滿。靈越發現他的手雪白細膩,幾乎與酒杯的瓷白之色融為一體。

“柳兄,是哪裏人呢?”路小山隨口問道。

“飛卿乃是大理人氏。剛從京城辦完事,準備回鄉。路兄和靈越姑娘呢?”

“我們閑來無事,結伴遊山玩水罷了……”

“路兄寄情山水,真是好雅興。”柳飛卿舉起酒杯,杯中綠蟻新酒,純淨如玉,“如此冬夜相聚,實在有緣,飛卿先幹為敬。”他微笑著一飲而盡。

靈越輕輕拈起酒杯,手中的銀針悄然試探,並未變色,她朝路小山微微頷首,路小山舉杯笑道:“好,不醉不歸。”

柳飛卿招手,店小二殷勤上來招呼:“柳公子,有何吩咐?”

“取一個羊肉鍋子來,肉要嫩,碳要淨。”

店小二應著,不多時取來一口大砂鍋來,這鍋倒也奇特,中間是火芯,周圍一卷的空格裏裝菜,蓋中間的圓孔從火芯上套下,鍋子下部有火門,木炭在火芯內自燃,灰落在與鍋子燒成一體的火板上。又另用白瓷盤,裝了幹黃花、葫條、幹豆角、鮮白蘿卜條等各種菜蔬,玲琅滿目地擺了滿桌。一時炭火熊熊,鍋內羊肉湯翻滾,整個旅店飄著濃濃的香氣。

“想不道如此邊陲小店,竟有如此美味的鍋子!”路小山忍不住擊節長歎。

“飛卿常來常往,這一路好的食肆,早已了然如心。”柳飛卿 漆黑的眸子如同墨玉,整個人在燭火下顯出既清雅且清幽的韻味,他的目光偶爾掃到靈越身上,卻又是輕輕一轉,渾似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