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的人總要打尖住店的,隻要我們遠遠地跟著他們,到時一看便知。”
路小山的追蹤經驗果然豐富許多,一路上他們與那輛馬車若即若離,馬車上的人似乎毫無察覺。到了黃昏時分,他們追到了一座小鎮上,在一家名為廣富客棧的門外發現了那輛馬車。可惜還未等他們靠近,店小二便將馬車牽引到後院,車上的人想來早就下了車。
“可惜,就差一步!”靈越大為惋惜。
“急什麼,隻要耐心等等,總等探看清楚的。”路小山毫不在意。
“兩位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啊?”一個店小二殷勤地上前招呼。
“住店。剛剛駕著馬車來的是我的朋友,麻煩在他隔壁開兩間房。”路小山微笑著說。
“這可不巧了……你的朋友開的是天字一號房和二號房,隔壁和對門都沒有空房間了。地字五號房和六號房倒是有,幹幹淨淨的,不比天字號差,我帶兩位客官看看?”這小二活潑機靈,嘴皮子甚是利索。
“好!”路小山應了一聲,將馬匹上的行李取了下來。兩個人跟著小二身後上樓。三個人順著嘎吱作響的走廊走了片刻,靈越抬頭一看,身邊經過的竟是天字一號房和二號房,可惜房門緊閉,看不出什麼端倪。
“就是這裏了!客官可還滿意?”小二終於在地字號房門口停了下來,將門打開給二人看。房間不大,但是光線明亮,整潔幹淨。靈越走到窗前,發現對麵的窗戶半開半掩,一個身影背對著窗戶。
小二看了一眼,笑著說:“真是巧了,那不是二位的朋友嗎? ”
“哦,這房間原來是對著天字房後窗的?”
“是啊!二位,還要看看隔壁嗎?”
“不用看了,我們就住這兩間房吧!”路小山將行李放在桌子上。
靈越取出一錠銀子交給小二做押金,又吩咐他抬兩桶熱水來。小二忙不迭地應聲下去了。
等她再靠到窗前,發現對麵的人影已經消失不見。
“阿越,方才的背影,好像不是一個婆婆呢。”路小山在隔壁房間的窗戶伸出頭來,陽光落在他挺直的鼻子上,輪廓分明。
靈越對他溫柔而笑:“嗯,不像是那天的陶婆婆,倒像是一個年輕的女子。”雖是匆匆的一瞥,靈越還是看到那個人影身形苗條,絕非老者。
路小山覺得那笑容直直撞入自己的胸口最深處,讓胸膛中那顆心跳得急劇無比。
他忽然有一種極其強烈的衝動,為了她這溫柔的笑,他願意一直守護下去,哪怕需要他奉出生命。
“阿越……”他輕聲而呼。
“唔?”她已抬頭望著逐漸暗淡下來的夜空。斜陽餘暉脈脈,霞光萬裏,映照著她的側顏,纖巧而美麗,嵌在木窗之中,宛如一副圖畫。
路小山再也忍不住,轉身朝她的房間而去。剛出門,卻見一個壯實的夥計,挑著兩桶熱氣騰騰的水迎麵過來。
“客官,你們要的熱水來了!”
“好,你下去吧!我自己來。”路小山打發了夥計,提起一桶熱水,先送到靈越房間。一抬眼,不覺癡了,原來靈越已經解開了頭發,長發如瀑,披拂腰間。
她拿起一把木梳,正要梳理,見路小山怔怔地看著自己,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頭發裏都是草末鬆針,怪難受的。”路小山情不自禁地說,“阿越,我來幫你梳好不好?”
“你?你會梳頭嗎?”靈越笑了起來。
“當然會……”他不假思索地拿過梳子,輕輕放在她的頭頂,順著黑色的瀑布奔流而下,一邊梳,一邊隨手拈起發絲中糾纏的草葉碎屑。他的動作是那麼輕柔,神情是那麼專注,就好像對待一件珍寶。
靈越想起即將嫁到慕容山莊的那個早晨,裴之翠找來的九姑婆,一邊為她梳頭,一邊唱著祝福的歌調。那一刻,她的心情是多麼地絕望,又是多麼的悲傷。而此刻,她曾經朝思暮想的人,就在她的身後,為她梳理著萬千青絲。
“路小山……”她輕輕地叫道。
“嗯?”他應著。
“路小山……”她又叫了一聲。
“怎麼了?”他微笑停住手。
“沒什麼,隻是叫叫你。”她心中洋溢著莫名的熱潮。
“我更喜歡你叫路小山,不喜歡你叫什麼蕭遠舟。”她又說。
“為什麼呢?不都是我嗎?”他明知故問,修長的手撫過她錦緞一樣光滑的長發。
“因為……”她的耳根發燙起來,“因為……”
他耐心地等著她說完,黑亮的眼睛如同星子。
“因為路小山是我的,蕭遠舟卻不是……”她低不可聞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