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你的裙子濕了。”
靈越如夢初醒,跳了起來,連忙抖落裙子上的水珠,“哎呀……”她取出帕子慌忙不停擦拭。一回頭,蕭遠舟倚在窗前,燦爛的笑容映入眼簾,令她刹那間失神。
“你的胳膊不是有傷麼?本不必做這些的……”他壓低聲音,從窗中遞給她一個瓷瓶,“這是昨日的金創藥,你接著擦幾天,傷口會愈合得快一些。”
靈越默默地接了過來,那瓷瓶上還帶著他的餘溫,她揣在袖中,不知不覺,瞬間陷入迷離的情緒。等回過神來,蕭遠舟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侯門一如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原來竟是此情此景。
靈越感覺心口微微的疼痛。怔然間,長廊腳步聲響,原來是幾個宮人簇擁著劉妃前來,她今日盛裝華服,雖說已近不惑之年,卻依舊容色妍麗,眉目清華,姿態輕盈,身後的宮人雖說個個青春年少,卻不能動搖她的美貌分毫。
靈越見她漸漸走近,忙垂首行禮。劉妃已然走過她的身邊,不知為何,又駐足回頭看了一眼,向她招招手:“你是新來的,叫小玉是吧?”
靈越低頭上前回答:“回夫人,奴婢正是小玉。”
“小玉……抬起頭來。”
靈越心怦怦直跳,隻得抬起頭,卻低著眼睛,隻看往劉妃的鼻子,嗯,她的鼻子生得直挺秀美。
“嗯……小玉,長得也是花容月貌。”劉妃眯起了眼睛,她的腦海裏閃過一個模糊的舊影。
“娘!”兒子蕭遠舟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她丟下靈越,快步走進房中,“遠舟,你今天精神很好,莫神醫的藥看來不錯。”
“娘,我既然好了,能不能不喝那些湯藥了?苦得簡直要人命。”
“傻孩子,良藥苦口。既然你不想喝,那就不喝了吧,隻是丸藥還要繼續服。你要安生休養好身體,以後娶了錦心,開枝散葉,襲了你爹的爵位。娘就放心了……”劉妃笑意盈盈。
靈越立在廊外,好似打破了五味瓶,甜酸苦辣一並湧了上來。她等待著蕭遠舟的回答。
蕭遠舟似是跳了起來,“娘,唐錦心給你吃什麼迷魂藥了?你非要我娶了她?我的妻子,絕非是唐錦心那樣的潑丫頭。”
“哦?”劉妃沒好氣地說,“那遠舟喜歡什麼樣的姑娘?說來聽聽?”
蕭遠舟半天不說話,不知道想些什麼。他娘又說道:“你這個臭小子,讓你說,你又說不出來,人家堂堂尚書府的嫡千金,長得雖不是國色天香,卻也是活潑動人,身份兒,門第兒,哪一樣配不上你?你娶了她,你爹隻會更加看重你……”
“好了,好了!娘,你每次一來就要碎碎念叨一遍。”蕭遠舟苦笑不已,“江州王的爵位,本是大哥的,我們何必要搶?再說,做王爺有什麼好?像爹那樣日日有處理不完的要務,應酬不斷的場麵,老實說,我想到便要頭疼……”
“你啊你,真是氣死我了!”劉妃聲音顫抖,“你就忍心看著你娘我一輩子當一個側妃?”
“娘,你既心有不甘,當初為什麼要嫁給爹呢?”蕭遠舟歎了口氣。
“我……”劉妃欲言又止,終究沒有說話,哼了一聲,語氣軟了下來,“娘的事你少打聽,還是說你的事。下回錦心要是來了,你不要總是老鼠見了貓似的,躲得遠遠的。女孩子,可是要哄的……”
“娘,你幾時成了聖僧?念完一卷經又換一卷念上……”蕭遠舟痛苦地說,
“你這孩子,非要氣死我不是?!”劉妃又要發飆,蕭遠舟忙轉移話題,“咦,娘你今天穿得如此華貴大方,好似年輕了十歲,是要跟著爹出席宴會麼?”
“喲,跟你東拉西扯,差點忘記正事。我今日要回府,康王妃今日壽辰,給我下了帖子,我得走了。”劉妃看了一眼天色,日頭已盛,忙走了幾步,忍不住又回頭叮囑,“你好生待在府中休養,不要四處亂跑。”
靈越早已退到廊柱之後,見她帶著宮人疾步而出,拖著滿繡芙蓉花的裙擺消失在月門,這才鬆了一口氣。
若非蕭遠舟出聲打斷,她不知道接下來如何應付劉妃。劉妃方才打量著她,那若有所思的神情,令她隱隱不安。
“我娘已經走了!你好像有點怕她?”蕭遠舟的身影出現在門邊,他換了一身衣服,竹青色的素色外袍,袖邊和領邊鑲著半掌寬的金褐色的雲紋,濃黑的頭發以白玉冠束住,同色的玉簪光潤精致,越發襯得他的眼睛黑亮無比,光彩熠熠。
這樣文秀清華的氣質,是從前路小山不曾流露過的,陌生而熟悉。
她扭過頭,不敢去看他含笑的眼睛,“誰說的?我為什麼要怕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