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滑稽戲(2 / 3)

那婦人的聲音道:“山郎,如此說來,這酒中莫非有毒?”

二山子道:“事至如今,不敢相瞞,這正是烈性毒酒。”

那婦人聽了,好像更加平靜了許多,說道:

“山郎,事到如此地步,也隻有這一條路可走了!不過,你若死了,我那還有生理?不然你我夫妻共飲此酒,黃泉路上,也好互相照應,做個伴兒也!”說著淚如雨下。

“話雖如此,可二山子一人之罪,累及娘子有病之身……”

“既是夫妻,何分你我,況我這久病之身,也久累山郎你了。快快將酒給我,讓我先飲此杯罷了!”

“娘子!既然如此,二山子告罪,還是我先飲吧!”

趙匡胤點破窗紙,看見那二山子取來兩隻小匝,將酒嗉裏的藥酒,分別倒入兩隻巨內,將一隻遞過,放在躺在床上的妻子身旁,自己端起另一隻匝,“撲通”一聲跪在妻子麵前,眼淚籟籟道:“娘子,是我連累你了!我要先走一步了!”說罷舉甌就要喝下。

隻見那婦人急忙製止道:“慢著!你且扶我坐起來!”

二山子道:“你還做起做甚?”

婦人道:“還是你我夫妻一路同行吧!”

於是,那二山子忙起身,將妻子扶坐床上。兩人並肩坐在一起,同時舉起酒瓶,將那劇毒藥酒送往唇邊。趙匡胤看到這裏,大喊一聲:“住手!”大步闖進屋內。二山子和那婦人被這實如其來的一聲大喊鎮住了。趙匡胤將他二人手中酒甌奪過,摔在地下。

趙匡胤道:“嗨!何必出此下策!”

二山子這時才從震驚中蘇醒過來,將妻放倒床上,向趙匡胤雙膝跪倒,說道:“好漢爺!我們實是出於無奈,無路可走了哇!”

趙匡胤道:“起來!起來!有道是天無絕人之路,怎能說無路可走?”

二山子道:“好漢爺,你有所不知……”

趙匡胤道:“不要講了,我什麼都知道。我還知道,如今不但有路可走,還是一條光明大道,你走不走?”

二山子道:“什麼?有路可走?”

趙匡胤道:“對,還是光明大路!”

二山子道:“壯士請講。”

趙匡胤道:“我來問你;你的銀子到那裏去了?”

二山子道:“賭輸了。”

趙匡胤道:“賭輸了。那你還去賭,再把它贏回來,不就是了!”

二山子道:“壯士,您是在耍笑我了!”

趙匡胤道:“不!這叫哪裏丟失到哪找。”

二山子道:“哎!連賭本都輸光了。就是有,也隻會越賭越輸。還是一死了之的好!”

趙匡胤道:“你這個人,怎麼隻想著死!你無賭本,我這裏有。你怕贏不了,包在我身上。贏了歸你,輸了全歸我。你幹不幹?”

二山子心想:天下那有這種好事?賭本他出,贏了歸我,輸了歸他,難道他瘋了?不然也許是出於好心,勸我不必尋死,於是淡然一笑,說道:

“壯士好心,我感激不盡。不過,二山子我今生今世是再也不賭了!”

趙匡胤聞聽哈哈一笑道:“好!以後再也不要賭了。不過,今夜你還要再賭一次,我包你能把銀子贏回來!”

二山子懷疑地問:“你!敢問壯士尊姓大名?”

趙匡胤道:“在下就是東京汴梁闖禍的太歲,管閑事的祖宗,天下第一賭徒——趙匡胤。”

二山子聞聽“趙匡胤”三個,慌忙雙膝跑倒,納頭便拜道:“哎呀!原來是汴梁城的趙公子,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不知公子大駕光臨,小人真是有眼無珠……”

趙匡胤道:“不必如此。你既聽說過在下,不知道你如今敢不敢隨我前往?”

二山子道:“隻要有趙公子做主……”

趙匡胤道:“那好。隻要你敢去,我就包你有贏無輸。咱說走就走!”就罷便大步出了屋門。

二山子和那婦人聽了自是高興。他安慰妻子安心等待,急步追出,帶上屋門,和趙匡胤一同,又從原路走回到街上來了。

酸棗嶺的夜市,到了這時,看來也冷清多了。路上行人逐漸稀少。有幾家客棧已經關門,隻從板闥縫隙中露出幾絲燈光,大概是掌櫃的正在盤存一天的收盈。趙匡胤跟著二山子來到鎮子北頭。這裏是一家山貨行,平常收購些山產獸皮之類的東西,實際是朱六爺開設的賭場。這裏店門雖已關上,由於人來人往,並不上閂。後屋裏卻燈火輝煌,而且經常是通宵達旦。他倆來到門前,二山子先停下腳步。趙匡胤抬頭稍一打量,低頭在二山子耳邊咕噥了兩句,推開店門,邁步前行,大搖大擺走了進去。守門人見二山子跟在後麵,並不詢問,一味的點頭哈腰打著招呼。這時,後屋裏正在喝麼叫六賭得熱鬧。那位抽頭監賭的朱六爺,自然是居高臨下,坐在一旁那高高的太師椅上,輕搖折扇,喜形於色。趙匡胤進來觀看了多時,並沒有人注意。還是他將拳一抱,大聲喊道:“列位兄長,好興致啊!小弟初來乍到,聞得貴處設寶開局,有心結識高雅,湊湊熱鬧,不知列位意下如何?”

那群賭徒這才抬起頭來。看見進來一位陌生的紅臉漢。齊聲答道:“使得,使得,快下注吧!”

朱六爺在太師椅上對趙匡胤撒瞥了一眼,把折扇一合,說道:“這位客官,如麵善啊!好像在那裏見過?”

趙匡胤道:“麵善不麵善,賭博現兌現,輸贏過銀子,從不靠臉麵。”

朱六爺哼了一聲道:“說得好!”

趙匡胤道:“好不好,在手巧,擲下是色子,撈起是元寶。這骰盆,不就是六爺的聚寶盆吧?啊,你說是不是,六爺!”

說得大家哈哈大笑,異口同聲,連連稱“是”。

朱六爺道:“敢問客官尊姓大名?”

趙匡胤道:“在下姓趙,叫我趙老大就是。”

二山子忙道:“這是我家表兄!”

朱六爺這時才看到二山子又來了,說道:“啊!原來是二山子的表兄,趙大公子,失敬,失敬!二山子恐怕是搬兵來殺回馬槍的吧?”

趙匡胤道:“不,不隻是殺個‘回馬槍’,我還想‘火燒連營’,來一個連窩端。”

眾賭徒勃然大怒,哄聲一齊端了起來。還沒有叫出聲來,隻聽朱六爺哈哈大笑道:

“哈……好,痛快!趙公子真是快人快語,一眼就看得出是條好漢。那就請吧!”

趙匡胤毫不客氣。把手一拱,就在桌旁,擠了個空兒坐下,掏出錢袋往桌上一摞,問道:“列位,我們今天是賭銀子,還是賭錢?”

朱六爺道:“紋銀、銅錢均可。老規矩,五貫抵一錠。趙公子隻管放心注碼便了!”

趙匡胤道:“好,我來開。放頭看準了。”隨手一把將骰子抓在手中。下麵幾家買上了七八大注。他告過了麼,舉手過頂,口中念念有詞。猛喊了一聲:“兜!”六個骰子一齊擲入盆中,隻見那骰子在盆中滴溜溜亂轉,周圍一雙雙瞪大了的眼睛,好像那木雕鬼頭,鐵鑄神象,眼珠一眨也不眨,一轉也不轉。最後,當六個骰子停住一刹那,隻聽“噢”叫一聲。原來是兩個幺二三,名叫“順水魚”,列先到底。趙匡胤這一把就輸了個三七二十一,二兩一錢銀子。出手不利,心中也覺得別扭,隨手又抓起骰子,並一並人家,說聲“下”!隨手往盆一拋。定睛看時,他又擲了個黑十七。再輸三注。就這樣,他背著手氣,連擲連輸。趙匡胤輸得有些發火了。正在這時,朱六爺發話說道:“且住。已經擲了多時,該把注碼點算點算,將這輸贏結清,銀子開發了再擲。”趙匡胤聽了暗想:這是對我來的,怕我輸了掏不出銀子?隨向朱六爺瞥了一眼,隨手解開銀袋“嘩啦”一聲將銀兩倒在桌上。點過注碼,共輸二十八兩六錢。他隨手取了五錠,這五錠五兩,五五二十五。將這二十五兩推了過去。先開發這五錠,下欠三兩六錢。那放頭的接過銀子,掂量了一下道:“大爺,既然開發了,何不來個清結?再拿出一錠來,剩餘的下一把退算給你如何?”這是隻要他欠你,不要你欠他。趙匡胤雖然滿肚子不高興,還是隨手又取出一錠,拋給了頭家。

趙匡胤抓骰在手,靜了一下,當場告麼,重新再擲。實際上這一四輪該上家先擲了,是他硬抓骰在手不放,說什麼“是我擲的下注,我要倒買一盆。”下邊也不爭辯,由他再擲。這次下邊買了兩大錠。趙匡胤心裏想:俗話說“久旱西風雨,連陰北風晴”。已經背了多時了,這一次該來“大快”滿贏了。所以,信心百倍,舉骰在手,幹淨利落,猛然抖動手腕擲下。那色子滴溜溜一陣旋轉,先出現四個二,另外兩個旋轉了幾圈方才停住。全是幺。這次又輸定了。

為什麼說輸定了?會賭的都知道,擲色子的輸贏,是看骰子上麵的點子來定的。譬如:六個骰子全是一色,或有五個是一色.謂之“大快”,就是贏。如果有一半骰子(三個)是一色,就要數其全三個骰子上麵的點數。這三子的點數相加,過十則為贏,十以下為輸。趙匡胤這次擲的是四個二,兩個幺。除去三個二同色不論。一個二,兩個幺總共才有四點。此色舊稱“果兒頭”。當然是輸定了。所以上家伸手就去抓骰子。趙匡胤搶先伸手把骰子捺住問道:“你要幹啥?”

那上家道:“你輸了,該我擲!”

趙匡胤道:“什麼?我輸了?”

上家道:“是你輸了,你擲個‘果幾頭’,不是你輸是誰輸?”

趙匡胤道:“你會擲色子嗎?這叫什麼?這叫‘果兒快’。也是一個‘大快’。我已經贏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