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一大圈，艾崇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葉一凡病了離不開人，倒是給了他一個名正言順住進來的機會，這可能是幾個月來他唯一得到的慰藉。
王嫂已經休息，艾崇躡手躡腳上了樓，推開主臥的門看了看，正要轉身走，葉一凡卻突然開了口：“崇哥？”
艾崇步子一頓，推開門走了進去，“還沒睡？”他輕聲細語地問。
“睡不著。”葉一凡淡淡回他。
艾崇在床腳的邊凳上坐下，猶豫片刻，還是選擇問出口：“吃藥了麼？”
葉一凡平躺著，朝下看正好將坐著的艾崇映入眼簾，他靜靜看了一會，說：“吃了，還是睡不著。”
艾崇暗自訕笑，依舊柔聲說：“那我陪你說會話？”他的尾音上揚很輕，這句話說地好似陳述，又夾雜著極弱的詢問。
葉一凡沒直接說好或者不好，停了一會，突然開口問了句：“還疼麼？”
艾崇衝他笑笑，說：“小傷，不疼了。”
聽到這句話，葉一凡難得地做出個微笑。艾崇對上他這微微一笑，頓時覺得自己如坐針氈，既想留在屋裏跟葉一凡在多說些話，又想趕緊逃跑免得出什麼狀況。他念來想去做思想鬥爭的時候，葉一凡突然又開口了，極其平靜，平靜地有些令人懼怕。
“崇哥，我想退下來了，休息。”
艾崇隻覺得胸口一陣悶痛，剛才那點春心被打得蕩然無存。——又來了，葉一凡的情緒忽上忽下，對他的態度一天幾變，這才是他最受不了的。沒等他組織好語言接話，葉一凡繼續說起來：“算起來，我該叫你一聲‘老師’，您當我的經紀人有多少年了？十年？我想明白了，錢我早就賺夠，不如借這個機會徹底隱退。”頓了頓，葉一凡補充道：“這跟吃藥沒關係，我現在很好、很清醒，這是我仔細考慮的結果，崇哥。”
艾崇隻覺得自己的心咚咚咚跳得厲害，雙手攥緊，緊地開始發痛，這時，連他自己都沒料到，自己竟然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您現在是王牌經紀，圈內從導演、編劇到製片，是個人就會給你幾分薄麵，等著您帶的人排成隊，能從接待台排到馬路對麵兒，我也不能老霸著您這份資源。”葉一凡依舊平靜，他已經把視線挪回天花板上，“我聽呂總說挖了個很有潛力的新人，我不能占著茅坑不拉屎，總得給人家點機會。”
不提呂正平還好，一聽他，艾崇的情緒終於找到了突破口，站起身好讓兩個人的視線能夠對上，他被葉一凡的話搞得惱火，一改之前的柔潤，厲聲問：“是不是呂正平又給你打電話了？我跟你說你別聽他的，我不會不管你。”
“嗬。”對於艾崇篤定的話，葉一凡僅是微微一聲低笑，甚至連麵部肌肉都沒動一下，跟著，他嘴唇嚅了嚅，似乎想再說什麼，結果艾崇等了半天，也沒等來半個字。
這一靜下來，艾崇冷靜不少，他清楚葉一凡的病情，知道他會精神恍惚、喜歡胡思亂想、情緒不穩，就又重新坐下，竭盡所能地開導起來：“你手術很成功，廖琛說了，再做一陣複健就能完全康複，我已經策劃了你屆時的工作安排……；我是經紀人，王牌經紀人，我的專業眼光總不會有問題吧？你還有空間還有潛力，不，這次說不定能成為契機，讓你更上一層！”第一個字迸出去，他索性一股腦把最近的想法都說了出來，期間葉一凡無動於衷，眼睛直勾勾望著天花板。艾崇話說順了，就一直往下說，也不管葉一凡到底有沒有在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