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兩個高亢的女聲同時響起,花想容倒退了兩步,跌坐在地上。睜大眼睛望著正覆在老太太身上的長孫昱,還有那一句沒入肉裏的銀簪,腦袋裏麵一片空白。
那簪子沒入肉裏約一寸,鮮血頓時染紅了白色的長衫。那一片血紅印在純白的衣衫上麵,在收入眼底,隻覺得萬分的駭人。
李沐雲連忙跑了上去,一把將老太太臉部的枕頭挪開,見老太太並無大礙之後,她才一把拉住長孫昱的手,望著他肩頭的銀簪,心痛的不能自已。
方才要衝上去的明明就是自己,為什麼長孫昱要推開她?
怔了半響之後,李沐雲才扯下自己的腰帶,將長孫昱的左肩緊緊的捆住,另外右手一直壓著他傷口的一邊。望著不停湧出的血,李沐雲除了哭就再也不能出聲了。
門外的丫頭聽見了房裏麵的動靜衝了進來,卻瞧見這一屋的狼藉,當下驚呼著奔了出去。叫人的叫人,請大夫的請大夫。原本平靜的長孫府,當下就亂了套了。
隻有花想容一個人靜靜地跌坐在地上,耳邊的喧囂就好像已經跟自己無關似的。她迷迷蒙蒙的望著眼前漸漸模糊的人影,思緒恍然飄到了十年前。那個楓葉紅了的秋天,那個眉目分明的少年牽著自己的手,將一束野菊花別進自己的發髻,告訴自己: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新娘了……
這一次,便是人贓俱獲。
長孫昱和李沐雲將花想容抓了個現行,同時也讓少嬌姨娘大吃了一驚:不是早就將花想容調到後院去了嘛,怎麼她還能找機會溜出來?
於是,後院的管事婆子一個個的領了罰,扣了月錢,這件事才算是了了。
原來老太太第二次受傷,便是花想容借著自己送洗夜壺和馬桶的時候,溜進了老太太的寢室,這才下了毒手。這件事即使不問大夥兒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了,因為紅袖失手劃傷了花想容的臉蛋,毀了她的容。這個仇她花想容若是不報,隻怕是這輩子都沒法跨過這個坎了。
少嬌姨娘雖然點頭答應放了紅袖,可是依舊是一臉的清冷:“這一切還不都是紅袖自己造的孽……”雖然說是這麼說,少嬌姨娘心底卻還是有些歉疚。她派了身邊的丫頭隔三差五的就給紅袖送一些補品,話雖然說的不明白,但是紅袖也知道了少嬌姨娘意思,有些受寵若驚了。
花想容被抓了起來,捆綁了雙手雙腳關在了柴房。
第二日,宋青柳便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他滿臉痛苦的跪在老太太的麵前,痛哭流涕:“老太太,老太太,求求您放過想容吧……”
老太太卻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一語不發地坐在藤椅上紋絲不動。
“老太太,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是我覬覦長孫府的財產,所以才唆使想容做了那些傻事,其實、其實想容都是被我給害的啊……”宋青柳跪著爬了兩步,抱著老太太的腿腳不願意鬆開。
半響之後,老太太才幽幽的低頭,望著滿臉淚痕的宋青柳,雲淡風輕的說了一句話:“既然你這麼說,那麼……”頓了頓,老太太抬頭朝門外麵的小廝招呼了一聲,“你們進來,把他也給我綁起來,關到柴房去。”
長孫老爺一驚,當即就起了身子,“娘……怎麼?”
老太太擺了擺手,示意長孫老爺不要插嘴,“我自有分寸,你們按照我說的去做。”
宋青柳抿了抿雙唇,也不反抗,隻是由著那幾個小廝將自己拉扯了下去。
少嬌姨娘原意本是將花想容亂棍打死也不為過,隻是為什麼連宋青柳也受了牽連,她到底怎麼也想不通了。
看見宋青柳被拖了下去,長孫老爺終是忍不住輕聲道,“娘,孩兒還是忍不住想問……您怎麼把青柳也給……若是青蓮知道了,那可怎麼辦?”
老太太動了動眸子,“你們可知道,其實在我醒來之後我壓根兒就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雖然我是個活死人,但是我的耳朵還能聽見,腦子也清楚,僅僅是不能動而已。昨個兒,想容要害我,那明晃晃的簪子讓我想起了我昏迷時候身邊發生的一切。”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老太太讓寸竹幫忙把自己挪到房裏去,“所以,不可避免的聽見了一些不該聽見的東西……今個兒我乏了,有什麼事情明個兒再說。”
長孫老爺隻能起身相送,陪著老太太走到寢室門口的時候,他又聽見老太太吩咐:“明個兒記得把想容和青柳一起帶上來……”
與此同時,雍景別苑也鬧得不可開交。
李沐雲因為長孫昱受傷而弄得心慌意亂,直到大夫替長孫昱檢查過之後,說是這傷沒有傷及筋骨,她這才放了心。
剛剛替長孫昱上了藥,看著他合上眼休息,李沐雲扭頭就瞧見華儂在門口朝自己招手。
李沐雲放下手裏的藥丸,複又看看長孫昱,這才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輕輕的合上門之後,李沐雲才問道:“華儂,什麼事?”
華儂皺著眉頭有些猶豫,憋了半響之後她才說道:“二少奶奶,方才後院那邊有個小廝來找我,說是讓我傳個話。”
李沐雲不解,“後院?”要知道,後院不就是後院嘛?哪裏有誰要給自己帶話?
“二少奶奶,其實是那個花想容說要見您,有些話要跟您說。”華儂翻了個白眼,終於把話說了出來。
“哦?”李沐雲有些奇怪,現在這個時候,她不知道花想容還有什麼要跟自己說的。
“二少奶奶,她不知道又想出什麼怪招了,您可別上當。”華儂總覺得花想容那個人不簡單,可不能大意了。
李沐雲暖暖一笑,“也罷,我倒可以去看看她還有些什麼要說的。”說完這話,李沐雲也不顧華儂的阻攔,拎起裙擺便徑直朝著柴房那邊而去。華儂實在是不放心,想了半天還是覺得不妥,便跺了一下腳,緊緊的跟了上去,“有個人照應也好。”
來到柴房,李沐雲聞著有些濕黴的味道,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她給守門的小廝遞了個眼神,示意他們把門打開。
輕輕推開柴門,華儂身子一轉,搶在李沐雲前麵溜了進去。
華儂還沒有站定,就聽見花想容的聲音從角落裏麵虛弱的傳了出來,“哼,二少奶奶,想容這副模樣,未必還能弄出什麼幺蛾子來嘛?”
李沐雲站在華儂的身後,兩個人的目光順著門外微弱的亮光,看到花想容一臉的慘白。而她所坐著的地方居然是一灘的血水,華儂驚呼一聲,連退了兩步,“你的腿……”
花想容低低的冷笑了一聲,伸手拎了拎自己的褲管:“夫人果真有一套,怕我逃走,把我的腳筋挑斷了……”
花想容說這話的時候風輕雲淡,仿若在說別人的事情一般。
這觸目驚心的一幕讓李沐雲胃裏有些翻騰,她蹙起眉頭,吩咐華儂先出去等她。
華儂點了點頭,花想容這副模樣,應該再使不了什麼壞了。
“你不是想見我嘛?”李沐雲腳步未曾挪動,冷冷的望著花想容。原本對於她,自己心中有愧疚,但是現在卻隻剩下冷漠。因為,這樣絕情的女子不值得。因為,她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害死了她跟長孫昱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