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宋青柳一臉的迷茫,花想容緩緩的舒了一口氣,她側著身子坐到床沿:“沒什麼,怎麼說我也跟在老太太身邊前前後後伺候了那麼多年,這次她能醒過來,我這裏麵也就安穩許多了。”
瞧見花想容一臉落寞的樣子,宋青柳心尖兒止不住一陣抽疼。他上前兩步伸手搭在花想容的肩頭輕輕動了動,這副柔軟的身子,是如何能夠經曆那麼許多事情的?“想容,你放心,老太太向來就是疼愛青蓮姑姑和我的。等她這次身體好了一些,我就開口去跟她老人家求情。平素老太太最寵愛的就是你,若是讓她知道你做了……做了後院的粗使丫頭,她一定會心疼的……”
聽著宋青柳說這些,花想容臉上的神色一絲兒都沒有變。她苦笑了一聲,伸手撫上自己左頰的傷疤,低低自語:“哎……晚了一切都晚了。若是老太太能早些醒了,我也不至於落到這般田地,這一切都是命。”
聽不清楚花想容一個人在嘀咕些什麼,宋青柳剛打算上前勸慰一番,卻不料花想容合著衣裳就躺了下去。在宋青柳還沒有回過神的時候,她就冷不丁的扔了一句,“婢子累了,準備休息了……”
見花想容下了逐客令,宋青柳在原地怔了怔,這才邁開步子退了出去。待他合上門的那一瞬間,花想容能聽見宋青柳隔著門輕輕的說,“想容,凡事莫慌莫惱,一切有我。”
突然聽見這句話,花想容沒來由的心底泛酸。思緒恍恍惚惚飄到了幾年前,那時她還隻是個娃兒。一次替老太太整理活計的時候,一不小心把她最喜歡的青花瓷花瓶給打破了。她當即嚇得大哭了起來,原本以為老太太會罰她,卻不料她隻是笑嗬嗬的將花想容攬到懷裏,輕輕地拭去她的眼淚兒,“想容啊,莫慌莫惱莫急……凡事啊,都有老太太在呢。”
這句話猶然在耳,可是現在卻人事已非。
輕輕歎了口氣,花想容動了動酸痛的胳膊,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第二日一早,花想容便早早的來到了後院。照著老規矩,她又將其他丫頭送過來的馬桶理了理,準備開始一天的活計。因為她這個活又髒又臭,所以她幹活的地方總是離人群比較遠的,也不甚打眼。
她拎起裙擺,嗅了嗅身上的氣味。而後又從馬桶堆裏麵尋了幾個紅漆的出來,藏到了一邊。
“管事娘子……”花想容直起腰,揉了揉酸疼不已的肌肉朝著管事婆子那邊走了去。
那管事婆子瞧見花想容朝自己這邊走了過來,手裏的瓜子連忙朝兜裏一放,臉都變了顏色,“行了行了,有話你就站那兒說,別過來了。”
花想容為難的點點頭,她回頭朝自己幹活兒的那個地指了指,“今個兒康泰苑的馬桶還沒有送過來……平素那邊都備了四個,早上直留一個在老太太那兒。今個兒一早,卻是一個都沒有送過來……”
管事婆子象征性地瞧了兩眼,回頭又看向其他丫鬟。
原本都探出腦袋湊熱鬧的丫鬟立刻扭過頭去,裝模作樣的忙活了起來。去康泰苑取夜壺,馬桶那個是個髒臭的活兒,誰願意去啊?
管事婆子扭頭望向花想容,鼻子裏直哼哼,“平素都是誰去取的?”
“前幾天都是婢子去的,不過這兩日都是康泰苑的人送過來的……”花想容低著腦袋,輕聲應道。
“既然這般,那你便去取了回來吧。手腳麻利點,快去快回,那些個馬桶擱在那裏熏不熏人啊?”管事婆子用手在鼻子前麵扇了扇,嫌棄的瞧了花想容一眼,而後便走開了。
“是……”得了管事婆子的吩咐,花想容理了理衣物便急急忙忙地朝著康泰苑那邊而去。
這個時候還是大早,一等丫鬟們會先去吃飯,留下來看園子的都是些新丫頭。對於這點,花想容也是了解的。所以,她才特意挑選了這個時候趕去康泰苑。
那些守在老太太寢室門口的小丫頭也沒有多想,才剛嗅到花想容身上的臭味兒就立刻蹦開了三丈遠。她們捂著口鼻,望著花想容的眼裏盡是嫌棄,“那、你手腳麻利點兒……”
花想容遮掩著臉,笑笑就進了老太太的寢室。
這個時候老太太已經醒來了,她正靠在床頭手上抱著一個繡花枕頭,一臉的淡然神情。
花想容的步子越放越慢,望著老太太的雙眼毫不掩飾的透露著陰霾。她走到老太太床邊,慢慢地坐下了,聲音依舊如往常一般的柔情似水,“老太太?”
老太太怔了一下,扭頭望著眼前這個水靈靈的人兒。目光動了動,最終落在花想容左頰的傷痕上,她情不自禁的想伸手去觸碰……
在老太太的手即將觸碰到花想容臉上傷疤的時候,花想容眸光一寒,用力一掌將她的手給打開了。
那冷冽的眸子讓老太太心底一寒,她皺了皺眉頭,像是囈語,“想容……”
“老太太,原來你還記得我?”花想容身子一僵,臉上漸漸湧起從未見過的戾氣。她慢慢地伸出手來,輕撫著老太太的臉頰,又將她懷裏的繡花枕頭抽了出來,緊緊地握在懷裏。“原本我以為你已經不記得我了,原本我還打算放你一馬……隻不過,你好像認識我……”
一邊說著,花想容一邊從懷裏掏出一個銳利無比的簪子,嘴角也揚起一抹冷笑:“那,這個你認識嗎?”
老太太眸光一閃,目光落在花想容手裏的銀簪之上。眼裏的銀簪慢慢縮小,變成銀針一般,她似乎在夢裏麵見過一個模糊的身影。那個人手裏拿著銀針,不停在自己山上紮著……一邊紮著還一邊數著數……
花想容大手一揚,空出一隻手將繡花枕頭壓在了老太太的臉上,另一隻手緊了緊簪子,便用力的紮了下去。孰料老太太這個時候已經清醒過來,她驚恐的伸手拉扯著壓在臉上的枕頭,身子也不住扭動。
花想容手上一顫,原本要紮在老太太脖子上的簪子歪了歪,沒入了她身下的棉絮裏麵。花想容這個時候依然是殺紅了眼,她望著老太太驚慌失措的樣子,心底居然湧起了一股報複的快意。幾年來她所承受的屈辱的痛苦蜂擁而至,好像每紮一次,心底的痛苦就能減少一分……
當她再次舉起簪子對準老太太的脖子的時候,門猛地被人一腳踹開。
一聲巨響讓花想容怔了怔,她扭頭一看,原來是長孫昱。他身後跟著李沐雲,兩個人正一臉震驚的望著自己,仿佛自己是洪水猛獸一般。這一刻,她腦海裏隻剩一片空白……
“為什麼,為什麼要讓長孫昱看見自己這麼醜陋的一麵?”手裏的銀簪在輕顫,花想容臉上全部都是惶恐。目光流轉,再度落在長孫昱身後的李沐雲身上,花想容深吸了一口氣:我之所以會變成今天這般模樣,完全是因為那個女人所賜!
“所以……所以,我一定要你們後悔。”花想容冷笑著,左手的力道又用了一些,緊緊地壓住了老太太的臉頰,她回頭對著長孫昱嬌媚一笑,“長孫昱,你看清楚了,是你害死你奶奶的!”大手一樣,花想容攥緊手裏銀簪,使勁全力的朝老太太脖子上麵紮了下去。“紮到脖子了,應該是神仙也難救了吧?”
就著一下,簪子沒入了血肉之中,頓時鮮血噴薄而出。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