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梓一直不敢放鬆的心弦忽然平靜下來，她聽見穆如晦的話裏那高傲到不屑一顧的輕蔑，心底莫名就不慌了。
她蘇梓什麼時候像今天這樣害怕過誰，又什麼時候被人這樣恥笑過。
不管穆如晦是魑魅還是魍魎，她都不該恐懼。一個死過一遭的人，和鬼又有什麼區別呢？同類何須懼怕同類！
此時蘇梓潛意識裏已經將少女從活物的隊列裏分離了出來。
想通後，女人一直緊緊繃著的麵色居然倏然就放鬆了下來，而耳畔旁邊的少女又緩緩開口，聲音幽幽的，“方才讓姐姐去死，是晦兒說笑的，晦兒怎麼可能舍得讓姐姐去死呢？”
少女依舊清甜的聲音慢悠悠的落在耳朵裏，蘇梓對她的話一方麵表示不解，一方麵表示壓根兒不信。
穆如晦不舍得她去死，怎麼可能呢？
她喜歡裴慕昭，而自己偏偏是他的皇後。女人都是有嫉妒心的，眼前這個少女也一樣。隻要自己活著一天，穆如晦最多也就是個妃子，她怎麼會甘心當個屈居在自己身下的女人？
如果蘇梓是她，就毫不猶豫的殺了皇後，然後自己坐上那個位子，成為百年後和裴慕昭共黃土的女人。
當然，如果她沒有親耳聽見先前穆如晦嘴裏要她去死的話，蘇梓或許還會為自己現在這一番想法感到羞愧。那麼明淨清澈的少女，她怎地將人想的這麼陰暗呢？
可是她是見識過穆如晦的瘋狂和扭曲的，那個少女對自己的恨意，真是要毀滅天地萬物一般。
穆如晦的小手還纏在自己的腰肢上，蘇梓思考著如何將兩隻手褪下去，而這時候腰身間猛地受到一股力，她的身子頃刻間便張著向前。
細細窄窄的甬道兩邊，是冰冰涼而且深不見底的池水啊。
眼瞧著自己就要跌進水中了，蘇梓認命的閉了閉眼，心裏最後一刻劃過的念頭就是，穆如晦那一番話果然是騙人的。
這不，降低了蘇梓的警惕，然後又毫不猶豫的將她推進池子裏了。
她想著這回真是倒黴催的，偏偏自己不會遊泳，而這大晚上的，誰會來救她呢？
水底月是天上月，平靜漆黑的水麵上，撥開雲霧的月亮浮浮沉沉。
砰的一聲水花四濺，琉璃一般光滑的水麵刹那間破碎的不成樣子。初春的水寒意不減冬日，冰涼的池水灌進她的嘴巴，耳朵，鼻子。
蘇梓拚了命的掙紮著，撲騰的水花裏她瞧見岸邊的少女臉麵上盈盈的笑意，那是專屬勝利者的微笑。
穆如晦就站在那裏，微微揚著尖細的下巴，神色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
眼前的視線模糊，耳邊也嗡嗡嗡嗡的響，她隱約看見少女唇瓣一張一合，吐出幾個字來。
“你真蠢。”
她張大了眼睛，烏黑的瞳仁裏最終映出來的，是穆如晦天真無邪的小臉上，浮現的那一抹冷然和得逞。
終於，蘇梓用盡了力氣。
她的身子還是緩緩的下降，恍惚裏一幕幕在她的腦海中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