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花香繁妖(1 / 3)

十二年一個輪回,天龍八部眾生而滅,滅而生。

那年的大理,是一個起點。

雲雀頭一次看到大理的三月,她走在王都新城,步伐輕盈。大理的春日千嬌百媚,春色染綠了枝頭。那樣的景致蒼翠而清澈,一瞬間占據了她所有的視界。這並非洶湧的吞噬,而是溫潤的包容。緣自一種香氣,一種靡麗,她發自內心地覺得,她喜歡這裏。

此處沒有刀光劍影,彼恩我愛。有的,隻是世俗恬淡。雲雀不禁放開了歌喉。她的嗓子很澀,歌聲並不好聽。

“啊!”

她被頭頂的忽來的重量打斷,一種馥鬱濃香,隨九天玄舞飄然落世。一個花冠從天而降,恰好掉在她頭上。

黑衣的男子緩步走來,手上戴著一串瓔珞,格外耀目,仿佛在哪裏見過。他是花冠的主人,他告訴雲雀,隻有天下第一的嗓音才配得上這頂花冠。

“你的歌聲比緊那羅更動人。”

雲雀驚訝,扔掉了花冠。溫潤瞬間化為憤怒,用鄙夷的眼神凝視著男子。緊那羅的地位無人能動搖,男子稍稍一愣,邪媚地笑了。讓她想起曾經養過的一條小蛇,它有冰冷的身體,和白玉一樣的眸子。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喧鬧的城寂靜了下來。肅穆中帶著零碎的議論,絢爛的水晶馬車裏,金色的身影若隱若現,路人的猜測隻是徒添了他的斑斕的傳奇。

“緊那羅!”雲雀幾個健步,縱身躍上飛馳的馬車,十足像隻伶俐的雀,絳紗在空中劃出一個美麗的弧度。她這才發覺自己忘記了剛才的男子,回頭,空氣中隻留下了一個虛影。她抓著緊那羅的手臂,說:“我們留在這裏好不好?”

寶石一般的男子,渾身散發著高貴的氣息。孤傲的外表是與生俱來的,真正的緊那羅擁有一顆溫和的心。他笑著弄亂了雲雀的頭發,說:“不行。”天籟般的聲音漫溢了整個車廂。

雲雀在大理的頭一個春天,帶著零星暖意,也不乏斑駁瑕痕。

他們是遊吟歌者,因為戰亂不停尋找新的城市,他們需要一個平和的、有著和煦陽光的城市。這個貧瘠的塵世,已經經曆太多擄掠,變得不堪一擊,而戰爭還在繼續著,他們無處可去。十二年一個輪回,天龍八部眾生而滅,滅而生。緊那羅說,他要離開那個輪回。

“雲雀喜歡這裏嗎?”

她使勁點頭,頭上的花飾都幾乎墜落。緊那羅又笑了,她總能輕易讓他發笑,於是他答應她在大理逗留一天。雲雀的喜悅難以掩飾,紅潤了她的麵頰,緊那羅總是那樣仁慈。

緊那羅所到之處,一定有人請他獻歌。雲雀站在玲瓏閣後台,默默看著,她頭一次分了心,她在想,會不會再見到那個人,黑色的,如夜的帷幕。很快打消了念頭,那個大言不慚的男人!

前台琉璃晶瑩,緊那羅緩步走上舞台,翠綠羽毛纖長而精致,就像像一首詩,娓娓道來。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緊那羅舒展他的翅膀,但是每一次都是這樣豔麗超凡,每一次……都會帶來災難。他是****,把歌喉深陷苦海,惹來塵世不必要的悲哀。這樣的天籟,是凡俗不該,也不配聆聽的。可是緊那羅並不愛自己的歌聲,他隻是唱著,單單唱著。

“逃,去浩洋彼端。”

可是蝴蝶,終究飛不過滄海。

那是一個不眠之夜,玲瓏閣起了一場大火,十八年來最盛的火勢,整整燒了一天一夜。等人們製服了它,新都的繁華已經變成了一片焦土。

雲雀泣不成聲,因為,又有很多人死了。

那些為緊那羅的歌喉乍舌的人們,驚以為自己到了天堂的人們,已經消失成了一堆灰塵。傳說,已經流傳到四處,但是每次都有人不信邪。也難怪,連雲雀自己也至今無法相信那個傳說。

所有聽過他歌聲的人都死了,活著的,隻有她,和緊那羅自己。

“還是逃不出輪回。”緊那羅臉上有一絲慘淡的笑。

“我們走吧,緊那羅,我們走吧。”她依偎在緊那羅的胸膛,正是那樣溫熱的身軀支撐了她單純的信念。

十二年前,她從羅生花裏醒來,有人告訴她:你是緊那羅翅膀上的一根羽毛靈變而生的,你是緊那羅的。

“丫頭。”冷冽的聲音,雲雀轉頭,又是那個黑色身影,他笑著朝他們走來,上次的話他沒說完,他握住了雲雀的手,問她要不要來他的府邸獻唱。

沒錯,他要雲雀,而不是緊那羅。從來沒有人賞識過她的歌,這樣的邀請讓她心動。

她拒絕了,那年春天他們匆匆離開了大理,繼續尋找平和之地。但是緊那羅的歌聲依舊發揮著巨大的魔力,聽過他歌的人,都已經墜入阿鼻地獄,永不超生。即使這樣,她還是堅信,這世上有一片樂土。

又一次見到那個男子,是在紫竹林。

那裏有一群饑寒交迫的流民,他們苦不堪言,緊那羅要雲雀為他們送去水食,她樂意地去了。沒想到那個黑衣的俊雅身影早就在那裏,分發救濟。雲雀想離開,可卻被他抓住了手腕,男人用他獨特的氣勢宣告:雲雀將為他們獻唱!

她瞪大了眼睛幾乎要把眼前的男人撕成碎片,但是那些於消瘦而凸現的眼睛,帶著一種閃爍的光芒。

她妥協了。

那是雲雀第一次在眾人麵前歌唱,她奇跡地聽到了自己無與倫比的美聲。一曲罷了,那些流民們興奮歡呼,把她譽為神明,這是她頭一次感到春的芬芳瀲灩。回過神的時候,男子已經遠去了。他留下一張紙條:緊那羅的歌聲讓人流血,你的歌聲讓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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