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換成是誰都不會希望自己腦中有一個開關，啪嗒一撥過去就能讓自己變成對他人唯命是從的傀儡。
我向意識內一看，卻發現師徒命契仍然在，隻不過和原先比起來顏色黯淡了一些，似乎是略有鬆動。
“江一種咒的手法很獨特，我一時之間也解不開。”廖長生皺著眉，但很快又舒展了五官，“不過娘子不要急，一天除不掉，十天半月的總能夠除掉。現在你不能露麵，我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了。你剛剛醒，肚子餓了吧？管家公買了飯菜來，我們一起上去吃？”
廖長生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自己今天一整天還沒有吃過飯。之前忙著逃命又忙著戰鬥所以沒有感覺，此刻放鬆了下來，肚子裏頓時一抽一抽地難受。
我跟著廖長生走上樓，就看到祠堂內大門緊閉，正中間的桌子上鋪著潔白的桌布，還點著漂亮的彩色蠟燭。桌上一左一右前放著兩盤牛排，配菜是新鮮的蘆筍和野蘑菇，旁邊還有一瓶鎮著的香檳酒。
“這是……”
“想來我和娘子認識至今，都還沒有好好地與你吃過一頓飯。”廖長生低沉好聽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我這時才意識到，他不知何時已經換上了一身裁剪得體的棕色西裝，下麵的白色襯衫上還配著精致的黃金袖扣。
這樣像是民國時期的貴公子一般的廖長生，才是我所熟悉的。
我一時之間有些恍惚，無意識地在廖長生的引導下落座。
廖長生替我推好座位，又貼心地將餐巾放在我的腿上。然後他卻沒有走開，而是伸出手靈巧地在我的發間穿梭，然後用不知從哪裏抽出的一根簪子替我盤起了頭發。
我的身子忍不住顫抖了一下，脖子後方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廖長生彎下腰去，輕輕在我的後頸一吻：“娘子，你好漂亮。”
我忘記了言辭，隻是安靜地坐在原處。幸好，廖長生並沒有過多地逗弄我，替我做完這一切之後就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不過，他先拿過我的盤子優雅地替我分割好牛排，然後將盤子放回了我的麵前，這種寵小孩子一般的做法，卻讓我的心中生出了一股奇怪的滿足感。
牛排的分量不大，加上配菜，剛剛好讓我吃了個八分飽。餓過的人不適合吃太多，這個程度剛剛好。
香檳酒的度數不高，但因為含有氣泡的關係，卻異常容易上頭。酒過三巡，我明顯開始覺得臉頰發燙。
用完牛排和湯品，管家公很快就上來收走了我們的盤子，剩下我和廖長生對坐在燭光之中，享用剩餘的香檳。
“娘子。”
廖長生是陰物，明明不會喝醉，但現在，他卻偏偏用一種小醉微醺的慵懶語氣喊著我。
我同樣懶懶地應了一聲，隻覺得身體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不安分地在撓來撓去。
和廖長生不同，我是真的醉了，看東西都有些模模糊糊的，所以，才沒有注意到他琥珀色的雙眸深處洶湧鼓動的陰霾。
我聽到，他似乎是低聲歎了一口氣。這不由得讓我皺起了眉頭，借著酒勁耍起小性子：“好好的燭光晚餐，你歎什麼氣？”
廖長生愣了愣，然後輕笑著向我道歉：“是為夫不好，不應該歎氣，攪了娘子的性質。”
我哼了一聲，低低說了一句“這還差不多”，然後毫無形象地將手肘擱在桌子上，打量著玻璃杯中被燭光映照得流光溢彩的酒液：“廖長生。”
“嗯？”
“廖長生。”我將杯中的酒倒進口中，然後偏著頭問他，“為什麼在樓裏聽到我為了不讓你受傷而選擇放棄營救江教授的時候，你那麼生氣？”
“我不是生氣。”廖長生很快地答道，“我隻是驚訝。”
我撇撇嘴，一邊沒好氣地瞪他一邊又給自己倒上了酒：“驚訝什麼？”
廖長生看著我，張著嘴似乎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最後隻是失笑：“驚訝你原來那麼在乎我？驚訝江一在你心目中原來沒有我想象中那麼重要？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沒想到……”
他頓了頓，站起身來走到我麵前蹲下，將我連人帶椅子向外挪開了一點，然後蹲下來仰頭看著我的雙眼，伸出手來一點點觸碰我的五官。
他的動作小心翼翼，仿佛是想要依靠這些觸碰來將我的模樣、我的觸感牢牢記錄在身體裏：“我就是沒想到，原來娘子心中對我有那麼多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