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視附近的黑影,仗著身體速度的優勢晃過那些慢吞吞的護士,然後在接待處仔細看了一下樓層平麵圖和指示板,找到了手術室所在的位置。
地麵上到處都是血液和碎裂的內髒,踩在上麵黏糊糊的。我的腳上隻穿著拖鞋,每一步踩下去都能夠聽到血肉四濺的聲音。我不敢低頭,隻是不斷地自我催眠:這是幻覺、都是幻覺!是陰物造出來迷惑我的!
我衝進走廊裏,埋頭隻管往前跑,卻根本沒發現背後的黑影其實已經消失不見了,而四周卻慢慢暗了下來。我漸漸地感到寒冷,駐足四顧才發現周圍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一片空曠的荒野。四周霧氣彌漫,周圍的芒草高到我的大腿,尖銳的末端已經把我的皮膚劃出了許多紅色的痕跡。
這……也是幻覺嗎?
我瑟縮了一下身體,皮膚因為濕冷的空氣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現在這種情況下,我能做的隻有堅信自己仍然身處於金橋醫院一樓的走廊內,而走廊盡頭就是手術室的所在地。
但此刻,我的左右兩邊並沒有可以讓我做方向參考的牆壁,在這荒原之中也不可能閉上眼睛以腳跟接腳尖的方式行走。也就是說,即便明知道我的視覺正被陰物欺騙著,我也隻能選擇相信自己的雙眼。
奇怪的是,將我拉到這裏來的陰物卻似乎並不想要傷害我或是讓我受到驚嚇:背後追逐著我的護士和黑影都已經消失不見。這附近除了比較冷之外,並沒有其他讓我感到不適的地方。
這麼看起來,那陰物該不會是單純地想要將我困在這裏?
可是那怎麼可能啊?沒有江教授“附體”的時候我根本就是個普通人,壓根沒辦法對金橋醫院的患者和醫護人員造成任何的威脅。
就在這時,四周傳來忽遠忽近的嬰兒哭聲。那哭聲淒慘又虛弱,聽上去就像是餓了好多天的小貓在垂死掙紮。可偏偏就算我捂住耳朵,那聲音還是能夠直接在我的腦袋裏響起。很快,我的意識就開始恍惚起來,仿佛有一個聲音在我靈魂深處說著:你怎麼能夠見死不救呢?就在你的不遠處有一個小嬰兒在啼哭啊!
我咬牙切齒,渾身肌肉僵硬,自己與自己做著鬥爭。我的理智很清楚地知道這一切都不過是陰物的詭計。然而,我的身體卻與我的意誌搏鬥著,開始一點點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該死的。
我著急得都快哭了,心想:如果這附近有一根棍子在,我一定毫不猶豫地抓過來直接砸斷自己的雙腿!
身子距離那哭聲越來越近。我卻不知道,江教授此刻是不是根本就無法感應到我的情況?因為在這一刻,定下師徒命契之後就不斷在眉心深處傳來的若有似無的灼熱感,居然消失不見了。
我這是死定了麼?
我想,我果然是歪打正著觸到了這醫院裏的東西的痛腳。否則,他也不會放棄黑影和護士的小把戲,親自出手將我抓到這裏來。
該死的,明明差一點就到手術室了!
我剛才看得很清楚,手術室的大門距離我明明隻剩下幾米的距離,可偏偏我卻被扔到了這個鬼地方來!
我低頭看著四周那尖銳紮手的芒草,忽然有了主意:我小的時候曾經有一次生了重病高燒不退,去城裏看了好幾次病都沒用。最後在姥姥的一味堅持下,父母才拿刀給我我放了血。誰知道放過血之後,我的高燒當天晚上就退了。我問過姥姥,放學和退燒有什麼關係。姥姥卻說我當時並不是生病,而是小孩子命輕、再加上我命中帶煞的關係,所以被鬼迷了心眼——簡單點說就是中邪了。
放血可以破邪——這話當時聽來荒誕無比,可現在想來才知道姥姥說的句句都是保命的真理。我想,她大概早就看到了我日後會與陰魂糾纏不休,所以才借著日常對話的機會向我普及各種鄉間抵禦和驅趕汙穢的土法。
我的雙腿雖然被控製住,上半身卻活動自如,也不知道是不是那陰物被困在金橋醫院裏那麼多年,所以自身實力變弱了。
我伸手抓住尖銳的芒草,然後用足力氣一拉。硬邦邦的草莖把我的手心勒出了一道火辣辣的紅痕,緊接著直接嵌進了皮膚裏,拉出一道長長的豁口。
血肉被切開的劇痛傳來,卻讓我的腦中一片清明。
我繼續用力,隻聽“嘣”的一聲,粗壯的草莖終於斷了開來。我迫不及待地調轉手中的芒草,將尖銳堅硬的末端往自己的腿上劃了下去。
一下、兩下。我的腿部本來就因為在對抗著陰物的控製而肌肉緊繃,此刻受到外力的刺擊,很快被劃開了一道口子。
痛覺傳來血液滲出的瞬間,我覺得身子一輕。同時,整處幻境開始塌陷,一隻小小的嬰兒手掌破土而出:原來,我居然已經離那隻陰物如此之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