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哥,我就曉得你還沒睡呢,這不給你送些宵夜來的。”任慕雙邊說,邊望了床上沉睡不醒的詒雲一眼,而後利落地將碗筷從食龕裏拿了出來,一樣一樣地擺在了案台上。
這任慕雙為人最愛幹淨,但凡經過她手收拾的,這家裏頭的東西就如徹徹底底清水洗過一般。
她人亦是如此,看起來就是清清爽爽的一個姑娘,不管是多大脾氣的人,但凡見了她,那性子也能沉下來幾分。
顧鈞儒客氣地笑了笑,而後伸出手來,想幫慕雙的忙。
慕雙連忙擺手:“顧大哥,哪裏要你親自動手的,來的都是客,還是我來罷。”
鈞儒道:“慕雙,是你客氣了,實則不用這樣麻煩的。夜裏我也並不是太餓呢,倒是勞你費心了。”
顧鈞儒嗅著鼻子,自不用看,便知道,任慕雙這上的頭一道就是臭鱖魚。從前在軍校的時候,任慕雙來探望任鶴的時候倒是做過一次。
那時候,顧鈞儒並不識得這是什麼菜色,不過被熏得直捂著鼻子,還以為這魚是壞了的,倒是被任慕雙笑了好一陣。
有了從前的經驗,顧鈞儒自然是不慌了的,不僅不捂鼻子,還覺得口津滿溢。
這菜用料必須是新鮮鱖魚,整個醃製在木桶當中。過了六七日,等這魚發出了臭味,便入鍋油煎,配以豬肉、筍片,小火熬製,這時候,味道正是入味,骨刺與肉分離,肉就分外鮮美了。
再看案上這第二道,是楊梅丸子。顧名思義,這菜自然是用楊梅汁水做的。
隻是如今早已經過了吃楊梅的節氣,不過是任家一貫的傳統,夏令時候,采摘最新鮮的楊梅,放置到酒中浸泡成楊梅酒,這樣酒中入了楊梅的味道,倒是也可以替代沒有楊梅汁的不足。
顧鈞儒連著奔波多日,心下又掛念著詒雲的病情。到了任家以後又整日在老師跟前走動,到底也沒多少時間坐下來吃口熱的。
眼見著任慕雙親手做的這兩碟小菜,顧鈞儒心下莫名就覺得有幾絲悵然,如若詒雲現下沒有病著,如今給他做宵夜的該是詒雲了罷?
想到這裏,顧鈞儒這才夾了一口魚肉下肚,隻覺得眼上一熱,一下竟就有些眼眶發紅,不由得又放下了筷子。
說起來,方郎中是篤定詒雲沒有生命危險的。可是鈞儒看著她憔悴的麵龐,又怎能心下不心疼呢?
任慕雙見顧鈞儒略有失神,略微蹙眉道:“顧大哥,難道這魚熏得你眼睛疼了?”
顧鈞儒搖了搖頭:“慕雙妹妹誤會了,我倒不是這個意思。你的手藝精妙,哪裏敢說一個不好。不過是突然想到詒雲的病情,心下多少有些放不下罷了。”
任慕雙一聽,忙眨巴著眼睛道:“我倒是有個主意,顧大哥,幹脆你們就別走了,就在咱們任府裏頭住下。咱們任府雖說不比從前顧家家大、業大,可是也不怕多添一雙筷子。父親最喜歡的學生,可就是你呢。但凡你說要住下,父親心下可不是歡喜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