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氏羌(3 / 3)

“你們還會製藥?不是說養蠱嗎?”

“精於毒必然精於藥,自然,我們打小就開始練習養蠱了,哦對了,花飼的蠱蟲有養顏之效,你是我氏羌的尊客,若有需要……”

阮夢華連忙道:“不必了,我用不著。”

她真後悔開這個頭,妙艾說起養蠱滔滔不絕,半點也不怕外人偷學,滿口盡是養蠱心得,隻聽得阮夢華頭疼不已,不得已裝睡不聽,沒想到真的睡著了。

阮夢華醒來的時候,已過午後,出現在她房中的還是妙艾,服侍她用完飯和藥後,南華帶著緋玉來看她,隻是獨獨不見雲瀾,不免讓她有些失落。

莫不是雲瀾真的生氣,打算至此不再出現,又或者已經離去?他從來都是來去如風,在子夜盡心盡力地為她調養破敗的身子,還一路相伴到氏羌,如今她體內蠱毒已解,怎麼著都算仁至義盡。他要是走,她又該說些什麼?

緋玉倒是一進來就撲在她身上掉眼淚,把南華這個真正的少主晾在一邊,抽抽答答地說著那天阮夢華中掌昏迷後的事。

那時青霜肯為了救人擋下那一劍,真是勇氣可嘉,一個才相處幾個月的婢女尚能有此義氣,比在阮夢華身邊長大的沉玉與鳴玉不知強上多少倍。她心中黯然,問道:“青霜……可惜了,有沒有好好安葬她?”

緋玉抹淚道:“當時又來了兩位公子,雲公子與召召姑娘都認識,大家怕還有人會來,隻好先把青霜就地埋了。”

兩位公子?南華在一旁接口道:“是香家的二公子,還有一個叫柳君彥的,他們大概是發覺香文盛在滄浪現身,又一路跟到了這裏。”

如果說香眉山和柳君彥的來到讓阮夢華吃驚,那麼香文盛還活著的事讓她更是驚得合不攏嘴。隨即又釋然,香文盛定是與氏羌有某種關係,否則召召怎會在他船上,此人甚是不簡單,與滄浪大家族的關係不明不白,還能在滿船皆遭殺戮之時逃出生天。

但柳君彥等人之間有何恩怨,阮夢華懶得理會,目前她隻記掛住召召如何,雲瀾在哪兒,當下磨著要出去看看。南華自然是支持的,妙艾猶豫了半天,終是答應帶路去香廬,緋玉雖然也傷著手臂,但在氏羌養了這幾天早已好了許多,服侍著阮夢華起身洗漱。難為她當時情形那般狼狽,還記得收拾些常用之物帶在身邊。

艱難著收拾一番,又換了身衣裳,阮夢華真有種再世為人的感覺。等到出了自己休養的房門,真正看到氏羌所在之處,又被眼前那一片雲遮霧繞、青山碧嶺的景象震懾,久久說不出話來。

阮夢華沒想到氏羌居然是個如仙境一般美麗的地方,比什麼鏡羽宮、翠明宮美得多,整座山穀處處為景,綠樹掩映著座座精致房屋,堪稱得上是塊世外桃源。

幾人順著山穀的主道往西行去,快到香廬附近,濃鬱的花香沁人心脾,隻見一叢叢低矮的花樹呈階梯狀排開,一層層地往山坡上遞去,每一層再分成多個花圃,中間的隔斷供人行走,從下麵望去,宛如條條雜亂無章的花道一般,煞是好看。此時的季節百花盛放,山穀中氣候宜人,那些花樹上開著五顏六色形狀各異的花朵,品種均是阮夢華在子夜國不曾見到過的,無不令人著迷。

妙艾盡責地提醒道:“這裏便是重芳庭了,九重之上便是族中秘地,諸位記得不要隨意亂闖。”

原來這兒便是重芳庭,那麼她曾到過九重之上,萬朵芳華守護著的卻是一片黑暗與冰天雪地,實在令人費解。

“這些花兒真美,小姐要不要采一朵……”沒聽到阮夢華出聲,緋玉抬頭一看,卻發現她如同魔怔了一般,癡癡地望著長在九重之外的一片花叢。

花開隻有幾朵,卻是花色淡雅,若不仔細觀賞,幾乎看不出來那叢碧綠絲草上開著花。

南華也“咦”了一聲,他曾在杏洲別院見過這種花。

突然一陣嬉笑聲傳來,間或有男子低沉醉人的話語:“哦,花好人更好……”

卻是雲瀾與幾名氏羌族的妙齡女子邊說邊笑走了過來,他已休養好精神,換了華服,走在一群麵容姣好卻身著黑衣的氏羌女子中,意態悠閑,看得妙艾眼睛一亮,迎上去招呼道:“雲公子,夢華小姐的藥已喝過,我陪她去看淨彩聖女。”

雲瀾含笑點了點頭,柔聲道:“有勞妙艾姑娘。”

之後自顧與身邊的女子說話,也不去理會阮夢華等人,南華忍住笑捂嘴輕咳一聲,惹來兩道眼刀,一道雲瀾,一道夢華。

那些氏羌女子雖然性情直爽,但也不乏眼明的,雲公子進穀後便為了那個楚楚可憐的阮夢華守了七天六夜,這會兒突然變得有禮冷淡,自然是情人之間鬧了別扭。有人含羞退到一邊,也有人不甚在意,依舊笑著不肯離去。

在阮夢華心中,隻當他半日不見便常態複發,與那些熱情大膽的氏羌女子風流上了,心裏頓時如有隻蟲子狠狠咬了一口,雖不是蠱蟲,卻勝過蠱蟲之毒。她不願再看下去,扭過頭繼續去看那叢花,卻嚇了一跳,一個抱著兔子的黑衣女子無聲無息地站到了那叢花的旁邊,冷冷地看著他們。

其他人也看到了她,紛紛躬身行禮:“玉瑪聖女。”

即使站在陽光下,那玉瑪聖女也不帶一絲煙火氣兒,麵對族人的崇敬,她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倒是那隻胖胖的雪兔見到阮夢華,蹭地一下跳過來,一蹦就蹦到她肩上,低頭就往她的胸口拱去。眾人皆驚呼出聲,阮夢華肩上有傷,被它一撞之下痛不可擋,卻不知該如何是好。雲瀾身形一動冷著臉將兔子一把抓過去,拎在半空中不放手。雪兔的短腿兒亂蹬,看清楚是一個氣勢駭人的男子後,不滿意地用一雙紅眼睛與他對視了片刻,趁他手勁一鬆跳下來,蹦跳著跑回玉瑪身邊。

即使玉瑪再不通人情,也不得不為自已的兔子解釋一二:“它好吃蠱蟲。”

這個阮夢華已經知道了,大概它看到自己就想起好吃的。

末了玉瑪又說了句:“它是母的。”

管它公的母的都不能往她懷裏拱啊,南華在一旁笑得阮夢華臉上微紅,不自覺抬起未受傷的手捂在胸前,一時想不到該說的話,隻好指著那叢花樹問道:“這種花我曾見過,是否叫做玉色煙花?”

在氏羌人的眼中,花便是花,哪裏來的名字,但看著那些如玉般帶著綠意的花瓣,玉瑪不禁頷首,玉色煙花這個名字起得不錯。

她比較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直接問道:“不知夢華小姐在哪裏見過?”

說起玉色煙花,她想到很久未曾想起的往事,那個藍衣少年,還有他的殷殷囑托。

“從前有人送過我一盆,放在我身邊養了幾年,說來也怪,每年此花開時,我便能睡得安穩些,可惜後來死了。”

玉瑪皺眉思索良久:“怪不得,若非有此花延緩你中的蝕心蠱發作,恐怕你早在兩年前就該發作死去。”

竟有這緣故,阮夢華心中的懷疑愈來愈濃,為何邵之思要送她玉色煙花,還在送花時那般鄭重的囑咐,難道她早知自己中了蠱毒?還有他怎知玉色煙花可延緩她的毒發,這花又如何在他手中?還記得花被毀時,他入宮求見,信誓旦旦地說不管用盡什麼辦法也要再為她尋得一株。他是怕她毒發身亡嗎?

他時常以歉然的眼神注視她,究竟是在為對她不起難過,還是為眼睜睜地看著她慢慢死去難過?

一連串的問題在她心中繞來繞去,她幾乎可以肯定邵之思與當初那個對她下毒之人有莫大的關係。她似乎明白了些什麼,茫然抬頭,與雲瀾探究的目光相遇,兩相碰撞之下,他卻微垂眼眸,想要掩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