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氏羌(1 / 3)

第二十章 氏羌

花瓣柔軟如輕棉,觸手冰涼,隻是被她輕輕一碰,整個花朵卻如冰雪受了火炙般瞬間化為無形。

很疼很疼,人都說痛到極處便會無知無覺,可阮夢華不是,她從在馬車上中掌那一刻起,便開始心口生疼,即便是在昏迷中,那種痛覺讓她煎熬著,無法真正無知無覺。

她惟有靠著一絲清明不斷在心底告訴自己,快到氏羌了,雲瀾一定會救她,她會沒事的……可紛亂無比的雜念不斷擾亂她的心神,逼著她崩潰,逼得她一遍又一遍地想起世人的嘲笑,阿姊的輕視,母親的淡漠,還有無法言說的難堪回憶和不為人知的痛苦。

太疼了,她情願死了也不要受這種疼痛,對!死!她一直都是個無用之人,十幾年來不過是苟活於世罷了,即便是死了也沒什麼,起碼不用受這種罪!

“丫頭……”

除了雲瀾,大概沒有人會如此叫她。

他的聲音似乎成了她執意離開世間唯一的牽絆,在她腦海裏蕩著回聲,一遍又一遍地叫著,這讓阮夢華在痛不可擋之中安心不少,暫緩了求死之心,掙紮著想說句什麼。隻是越想要生,卻越是說不成話,甚至覺得全身被束縛著,連眼皮也沉重地差點抬不起來。

她以為自己使了生平最大的力氣,卻隻是半睜開了眼睛而已。

四處皆是黑暗,阮夢華努力睜大雙眼,卻無法看清自己身在何處。

昏迷前的種種回憶瞬間湧上心頭,雨後遇襲,有人衝上馬車,刀劍指向來不及運功的召召,是青霜撲上去挨了那一劍,當即喪命。後來,是她又替召召擋了來人一掌,那麼,她也死了嗎?

哀想了一會兒卻又不像,她身子不能動彈,但還有些知覺,能覺察出來身下是厚軟的墊子,身上還蓋著被子,隻剩下一張臉露在外麵,鼻端還能聞到淡淡的花香。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仿佛是從天外傳來一道清冷之音:“你醒了?”

跟著一道淡淡光華亮起,她轉頭去瞧,黑暗中突然蹦出來一隻通體雪白的兔子,身上還用絲絹縛著一顆碩大的明珠,在黑暗中發出灰蒙蒙的光華,照亮這一方天地。

阮夢華還沒從迷茫中完全清醒過來,隻當是那隻雪兔口能人言,嚇得緊張莫名,想要說話卻發出了短促的笑聲。

那隻雪兔往前又跳了兩下,它身後的濃黑動了一動,一個全身黑袍的女子現出身形,直直來到她麵前,接著問:“你笑什麼?”

原來不是兔子會說話,是那女子一身黑色的衣裳,站得又遠,以至於阮夢華以為自己在跟一隻兔子說話。但剛剛這裏沒有人聲,她是怎麼來的?

阮夢華閉了閉眼,又睜開,很好,一人一兔還在,不是她眼中看到了幻像。她急著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何事,見到有人來很是高興:“請問這是哪裏?”

“這兒是重芳庭的覓仙洞,乃我氏羌秘地。”黑衣女子彎腰抱起那隻雪兔,將它背上的明珠取下,往旁邊走了幾步,安嵌在一座石台上。

“氏羌?”阮夢華有些激動,她終於到了氏羌,那麼說她沒有死?“我沒死?”

黑衣女子的眼光略帶嘲諷,一下一下地撫著雪兔道:“我倒是想讓你死,不過淨彩聖女替你贖了命,我還得救你。”

淨彩聖女?那是說的召召,阮夢華想不通贖命是怎麼一回事,但聽到她說要救自己,忙道:“那我要多謝你了。對了,和我一起來的那幾個人呢?”

那女子不勝其煩,她日常哪說過這許多話,想了想道:“這兒是氏羌聖地,不是誰想進來都可以進來,若不是救你需得讓你在這求仙洞呆上七天七夜,連你也不能進來。”

到了別人的地盤,自然是由得別人做主,那黑衣女子像是不太願意和她說太多,阮夢華不再言語,打量起周圍的環境。慢慢適應昏暗的光線後,她發現向上看不到頂,左右隻有幾座高低不平的石台。

她在打量著周圍的時候,那黑衣女子抱著雪兔走過來,盤腿坐到她旁邊,也極有興致地打量著她,看得她心中忐忑不安,張口道:“我可以起來嗎?”

“不能起來。”

“這是為何,不是說要救我嗎?”

“照規矩,你得在這兒躺足七天七夜才可開始解毒,可算一算你才睡了七天六夜,為何會提前醒來?”最後一句卻是黑衣女子在問自己了。

聽到是規矩,且與自己解毒息息相關,阮夢華不再奢望早點起來,苦笑道:“大概是因為我身子骨比別人都健壯罷了。”

“不可能,你中的蠱毒非同一般,全靠有手段極高明的人為你調理著才能撐到現在,哪談得上是健壯,這其中定有緣故。”

那個手段極高明的人定是說雲瀾,那個經常被她叫做庸醫的人,若此次無事,她真該好好謝他。

至此那黑衣女子再不說話,坐在一旁深思,她懷中的雪兔乖乖地臥著,隻有嘴巴不停地蠕動。黑暗中時間過得極慢,阮夢華不能動彈,又不敢打擾那女子,便在心中胡思亂想。她記得日子才剛剛夏末,怎麼地這裏卻象是寒冬?還有大家是如何脫險如何到了氏羌?她胸中幾多疑問卻沒法問,真恨自己為何沒有一覺挨夠七天七夜。

好在那黑衣女子想了一會兒便站起來,冷冷地道:“既然已經醒來,那就跟我來吧。”

阮夢華剛想說自己動彈不得,卻突然覺身上力氣充盈,手臂一撐便坐起來,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是新換的衣裳,與那女子一般全黑,蓋著的棉被也是黑色,身下的墊子居然也是黑色,暗暗搖頭,難道氏羌人崇尚黑色嗎?

這裏冷得很怪異,與冬日的冰寒有些不同。黑衣女子指著棉被上一件黑色的大袍子道:“冷的話就先穿上。”

她借著幽光打量著眼前的黑衣女子,看清後不禁感慨,這氏羌女子不知是什麼養出來的,個個容貌出色,眼前的女子與召召不相上下,區別隻在於太過冷淡,讓人無法生出親近之心。

黑衣女子鄭重地同她道:“雖然淨彩聖女與你贖命,但你到底非我族中之人,呆會兒為你解毒的詳細情形不可說與別人聽。”

阮夢華連連點頭:“這個自然。”

黑衣女子不再多言,放下懷中雪兔,那兔子像通人性似的帶著她們轉過那幾座石台,明明不過轉了幾轉,卻似到了另外一片天地,初時眼前一片漆黑,阮夢華停下不敢朝前再走,慢慢地才看到遠處的黑暗中似乎有一大團冰霧,鼻端嗅到的清香味較之剛剛她躺在地上時聞到的更濃一些,越往前走地麵越是冰滑無比,好幾次她差點摔倒。

離那團冰霧近了,雪兔又蹦回黑衣女子的懷裏,兩人也停住不前。阮夢華發現眼前那團其實並不是冰霧,而是一棵開滿白色花朵的高樹,樹上開滿了累累墜墜的花朵。她不由自主走到最前,著迷地看著那些白色半透明的花瓣,想抬手輕輕地摸一下,又覺不妥,回頭看了看黑衣女子,見她無甚反應,於是大著膽子輕輕摸上去。

花瓣柔軟如輕棉,觸手冰涼,隻是被她輕輕一碰,整個花朵卻如冰雪受了火炙般瞬間化為無形。這可了不得了,從前她是有扯花瓣的毛病,但在氏羌秘地怎敢造次,阮夢華自覺闖了大禍,想轉回頭看那黑衣女子,但覺脖子僵硬動彈不得。

身後那女子沉默片刻,緩緩地道:“這朵化了,你再摘一朵,記著掐著莖根摘,別碰花瓣。”

好像沒有人怪罪她,阮夢華長舒一口氣,按她說的輕輕摘下一朵,左看右看,隻見這朵白花象冰雪結冰一般晶瑩剔透,並發出幽幽的暗光。

“這到底是什麼?”

“沒有人知道是,這棵樹有上千年了,我氏羌移居此地不過數百年,隻見過她開過兩次花。它與這洞府似乎自亙古以來便已有了,這地上的千年寒冰也是為它而結。你瞧這這一樹繁花開得多好,可惜,再過幾日便全部化為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