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錯愛(2 / 3)

南華無所謂地道:“這個容易,我絕對不會違背召召姑娘任何吩咐!”

最終上路時南華並沒有跟上來,因召召並未答應南華的請求,所謂“不二蠱”隻是聽著可怕,卻是她杜撰出來嚇人的。那些隨行的武士怕這位少主人真的跟去人神難覓的氏羌,不惜以死相逼,南華隻得作罷。

從頭到尾雲瀾都未出聲幫南華,此去氏羌是為阮夢華解毒,又不是遊山玩水,聶生與青霜緋玉再伺候一段路也得打發回來,氏羌人行事莫測,幾百年來神秘得很,怎麼可能多帶外人進入。

想到南華奔波數日,又在鄴城等了好幾日,隻一小會兒功夫就又分開,阮夢華有些不忍,不過她才不信南華會就這麼算了。以她對南華的了解,說不定他這會兒已擺脫掉那些武士,偷偷地跟在馬車後麵,一路跟到氏羌去。本來她是有些窩火的,這幾年她並未當南華是護衛,而是少年玩伴,有趣的朋友,在她難過時肯出手幫她,沒想到他也有所隱瞞。當然,這算不得什麼,誰能沒有秘密呢,想當初她若不是好奇南華的來曆也不會留下他,滄浪的世家少主為何會落魄到去給別人當護衛,想必自有其辛酸之處。

雖是正午,幾人卻沒有心思進鄴城歇息幾日,雲瀾的心情自不必說,眼瞅著阮夢華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他憂心如焚。而召召也一改往日那般懶散,打點起精神指點聶生開路,隻是時隔太久,許多道路都已改變,馬車停停走走錯過宿頭,晚上隻好在野外歇息。

夏天的夜空下燃起一叢篝火,空曠遠處偶有受到驚嚇的鳥兒飛起,鳴叫著另覓良居。這還是上路以來頭一回在野外留宿,好在雲瀾早有準備,還夠吃用幾日,但要永遠這樣下去可不行。青霜緋玉打來清水,搭起簡易的灶台,煮粥熬藥,忙得不亦樂乎。聶生不光會趕車,身手不弱,在附近轉了一趟,拎回幾隻野味,架在火上烤得噴香……

夜蟲聲鳴,有不知名的小獸隔山嚎叫,阮夢華在車內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嘟囔了句:“真吵,鳴玉,去把窗子關嚴實……”

說完才記起鳴玉早已不在身邊,而她也非是在杏洲別院,她止不住心慌氣短,捂著胸口坐起身,恰好雲瀾掀開簾子鑽進車,手上還捧了碗粥,原來一覺睡醒便是晚上。

車上的簾子隻打開一刻便放重又放下,她隻瞧見一角夜色,茫茫的樹林在黑夜瞧不清楚,一時不知今夕是何夕。

“我這是在哪兒?”她喃喃自語著低下頭,隨即想起一切,黯然不已。

她躺得時間太久,渾身酸痛無力,由著雲瀾給她把脈,聽他說道:“你忘了嗎?我對你傾慕已久,無奈天公不作美要將你另配他人,我隻好攜了你私奔,放心,我會對娘子你好的,來,喝粥。”

私奔?娘子?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雲瀾忍住笑扶她靠好,邊喂她吃粥邊半真半假的教訓她:“你看看你,出來才幾天居然學得如市井女子一般,沒半點公主的樣子。”

阮夢華的眼更是翻得差點沒抽筋,想起臨別時南華哀怨地要她這個公主大人保重就不由得牙癢,躲過他喂過來的飯勺恨聲道:“得了吧,我是哪門子公主,南華這個死小子,明明是你們不同意他跟著來,幹嘛拿話擠兌我。”

她興致缺缺地掃了眼粥碗,打定主意不喝,這些天本就沒什麼胃口,更別說吃完飯就意味著該喝藥,雷打不動,難為兩個丫頭在這麼艱苦的條件下還能熬出來藥。

“他說得沒錯,你本是金枝玉葉,卻流落在這荒郊野外,還要身受蠱毒折磨之苦,放心,待到氏羌解了毒之後,我帶你一路遊玩回去,想去上京或者要去我家任你挑選,萬事都如你願。”

他笑得比車內那盞錯燈還要明亮,似乎明天就能解毒一樣,阮夢華知他是在勸慰自己,忍住心酸道:“真的?我記得之前你在子夜宮給我送飯那回,有一味香酥鴨子最是美味不過,比這碗粥可強多了。”

本來這些事緋玉也可以做,但雲瀾已習慣做這一切,溫聲勸道:“你醒得正是時候,聶生打了幾隻野雞,才剛弄好,雖不及我的手藝,聞著味道該是不差,你先喝了粥再吃肉,最後喝藥。”

還是沒能躲過那碗藥,她突然覺得車外肉香味沒初時那麼誘人,沮喪地問:“召召呢,咱們還得走多久才到氏羌?”

這也是雲瀾最想知道的,待他陪著阮夢華用完飯又喝了藥,從馬車上下來,緩緩走到召召跟前,發現她這大半個時辰裏竟然一動未動,沒有變過坐姿,似乎已入了定。

他也學召召盤腿坐下,沉吟著不知該如何開口。

還是召召先發了話:“雲公子有話就說吧。”

雲瀾見過不少美貌女子,卻從沒有過如此複雜的心情。火光下的召召妍麗如花,明明是個風華正茂的美人,卻韶齡早過,若非機緣巧合在船上救下她,又怎能得知氏羌在何方。當初聽她毫不做作坦然講述自己的來曆,雲瀾無比驚詫無比慶幸,隱隱猜得到是誰害得召召被困數十年,至於那人是如何習得蠱術,則是召召未曾說出的舊事了。

“不知道召召姑娘在想什麼?”

良久召召才答道:“或許我真的老了,許多少年前的舊事都能想得起來。”

無緣無故怎會想起舊事,他順著話又問:“還記得你在邊境小鎮說過有件未了的心願,要我為你殺一個人,若我沒記錯,那個叫邵鏡塵的人是已故邵皇後的兄長,不知我說得可對?”

“是他,你若不想做就算了,殺不殺其實不是太重要,那樣的人活著,痛苦的未必是別人,而是他自己。”此時說起邵鏡塵,召召麵容平靜,似乎更多的是憐憫。

女人的心思果然變幻難測,雲瀾並不在乎殺不殺邵鏡塵,他執著的是另外一件事:“非也,我突然想到你的名字,召召,召召,其實是從邵字中取化而來,對否?”

“你也沒說錯,當時我剛剛清醒不久,除了求生,便是恨意!便隨口說了這個名字,有提醒自己莫忘之意。”其實忘了又如何,她不如早日回到氏羌,這些年她無時不刻都在想念族人的一切。

“你是氏羌的聖姑,邵家是皇親國戚,如何會……”

他其實能猜到一些,但卻不敢肯定。

“雲公子是聰明人,又豈會想不出這其中的牽扯。我來問你,阮夢華一身蠱毒是誰給下的,她不知道,你能不清楚嗎?”她有些不耐煩,氏羌女子性子利落,有話便藏不住,跟著又道:“氏羌蠱術秘法又不曾流落外間,除了我一人在外行走,而我這些年被人囚禁,不可能是我種的蠱,這世間隻有一人習得我氏羌秘法,定是她下此毒手,你不來問我這個人是誰,隻能說你早已心中有數。”

他苦笑道:“即便知道是誰下此毒手又有什麼用處,難道就能為夢華解毒嗎?”

“我也一直不明白那人為何要對一個小姑娘下這種毒手,直到今日在鄴城外,那位南公子一句無心的話卻讓我想得通透。”

南華說了許多廢話,但他卻說出之前雲瀾一直沒有告訴召召的事,便是阮夢華的身世。

“是否關於夢華是子夜國公主一事?”

火勢漸漸變小,四周黑暗下來,召召嬌媚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陰冷:“當年不過是因為一個不長眼的男人寫的一封信,她便趁我不防下了最烈最猛的蠱毒害我,更何況是風華夫人,對奪去了她所有尊寵的女人更心狠,居然將氣出在一個小姑娘身上。”

召召被人囚了二十年,並不知塵世之事,醒來後在船上曾問過香文盛,知道邵家那位皇後三年前便已故去,據他說是被一位極受寵的風華夫人給氣死的,這位夫人還為仁帝生了個女兒,算是子夜國唯一的公主,那便是阮夢華了。

至此雲瀾已知她口中那人是誰,早已猜到此隱情的他猶有些不信,小心地問道:“不知你說的她,是哪一位?”

“還能是誰,就是已故去的邵皇後!”

這樣的事真正匪夷所思,卻是事實,邵皇後未入宮前無意中與初入塵世的氏羌淨彩聖姑相識,天真爛漫的兩人結為異姓姊妹,淨彩聖姑隨她一同去了上京,就住在邵家,卻偶然與出宮偷看自己未來妻子的太子打了個照麵,也就是還未繼承帝位的仁帝,他以為她便是群臣為自己挑選的才德兼備之女,回宮後還偷偷讓人送來書信一封,道是極喜愛邵氏女兒的異族裝扮,更在信中表明心意,定會早些迎她入宮為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