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青鳥(3 / 3)

她猛然記起自己男裝打扮,被雲瀾這麼一叫,那人家不都要知道?

他卻道:“不怕,我已坦言告誡香文盛,若是想我出手相救,就不要再做些不識趣的事。”

說來說去,都是他的本事,阮夢華有些不服氣:“他倒聽你的話。”

“不聽也得聽,誰讓他的小命此刻握在我手中。”

既然此時無人探聽,她也不用再避諱:“胡吹大氣,那個臭老頭不象是有病的樣子,你該不會又是在騙他吧?”

聰明,雲瀾讚賞地看了她一眼,點頭道:“香文盛確實沒病,有病的是另外一人,不過我卻不是在騙人,那個人的病我若醫不了,那便無人可醫,到時他也別想活著,故他的命等於也在我手中。”

她實在是好奇,便一再地追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此事太過隱秘。來,附耳過來,我悄悄地告訴你。”

又來這一套,方才他明明說沒人監視了!她端坐著不動,不客氣的道:“既是如此秘密的事,我用不著知道,也省得被別人聽了去,你說是不是?”

雲瀾哈哈一笑:“我是見你離了上京也悶悶不樂,開個玩笑罷了。”

阮夢華瞪了他一眼,有心攆他走,但一時又想不通他是如何將香文盛拿捏在手中的,隻好悶著心思,今晨那香文盛一聽雲瀾說什麼忘憂香丹便失了神,雲瀾也說他是為了另一人求醫,看來船上還有個病人。但雲瀾怎知道人家想求醫?

她這邊皺眉撇嘴,雲瀾微笑著看了好一會兒,才道:“你在想為何連香眉山都不知道的事,為何我會知道?”

她連忙點點頭。

“我也是無意中發現的,昨日一上船,我便嗅到一股異味,這船上有人在服用金石散,想來你們不會在意,我卻清楚的很。要知道這金石散不是尋常之物,是用來吊人性命的,不管多重的傷,隻要每日含上一些,便能撐上幾個月。你可別以為這是什麼好東西,金石散雖能救人一時性命,卻對人有極大的損傷,用得久了,說不定就成了癡呆,可忘憂香丹不同,這才是靈藥,不說立時救得人命,但起碼可培元固本,再施以適當的救治,便有回天之力。”

他不再隱瞞,一一說與她聽。

“所以你故意說有忘憂香丹?”

“我也是冒險提了一下,忘憂香丹對大多數病症無用,唯獨對中了邪術受過極刑的人有用,而且……”

阮夢華聽得津津有味,她也聽南華講過些江湖趣事,對玄之又玄的事極為著迷,聽到這裏不由道:“繼續,而且什麼?”

他卻停住不講:“你很好奇啊丫頭。”

“是又如何,照你說的香文盛就此上了鉤,可那病人在哪兒?你見到了嗎?為何香眉山居然一點也不知道的樣子,還有,你已成功讓香文盛服軟,那麼你有沒有把握救那個人?”

她還想討些忘憂香丹,若有朝一日她快死了的時候,吃上一粒便能多活幾個月。

她問了一堆,雲瀾卻道:“暫時我還不能告訴你。”

他還要好好想想,等想通了一切症結才行。

她不禁氣結,恨恨地道:“是嘛,很好,這是我的艙房,你要想事可以回去想,我要睡會兒。”

他笑嘻嘻地開口:“你睡你的,我陪著你。”

阮夢華霎時原諒了自己,非是她有意與他作對,實在是他太過可惡,她恨不得把白眼送給他:“你不覺得不合適嗎?”

“你我二人兄弟情深,共居一室互相談心,怕什麼?”

阮夢華吸了一口氣:“你……”

待要發作,雲瀾卻起身施施然離去。

潺潺水聲在夜晚格外的清晰,月光照得江麵波光粼粼,今夜商船停在一個小渡口,隻有幾艘小船點著零星的燈火,與昨夜喧鬧的鬆城渡頭比起來,顯得分外荒涼。

阮夢華休養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卻怎麼也睡不著,她蜷著身子迷糊了大半夜,突然聽到一聲輕響,似乎就在耳邊,頓時嚇得靈台清明,緊張地揪著被頭,好一會兒才緩緩地轉過頭,屋中並無異狀,睡前點著的一盞燈還未熄滅,原來是自己嚇自己。她翻了個身用被子將自己蒙得隻剩下一雙眼睛,胡思亂想了半天終是堅持不住朦朧睡去。

那聲輕響確有其事,黑黝黝船壁上不知如何竟伏掛著一個人,他小心謹慎地觀察著周圍環境,尤其刻意避開了雲瀾的艙房。他長吸一口氣,手上一鬆,任身子往下掉落,未及水麵便又躍高遠跳,頃刻間到了香家商船此刻主事之人香文盛的艙房外,象是來過許多次一樣,一腳便踏在最能借力的舷木上,隨即輕輕地挪開艙房的窗板上粘著的一塊東西,瞬間露出一個小孔,來人湊上前細細觀看艙內情況。

四下裏一片漆黑,香文盛的艙房裏燈還未熄,要說他的艙房該是船上最好的房間,可事實卻非如此,空蕩蕩的房中除了一張與艙板固定在一起的木床,一套桌椅外,便隻有一個極大的木箱,其他什麼也沒有,一盞孤燈昏慘慘地照著不大的艙房。

香文盛還未入睡,大半夜獨自坐在床邊,不知道在念叨著什麼,眼光直愣愣地看著那個大木箱。他這個樣子有些奇怪,有些象看守木箱的同時,又象擔心裏麵有什麼危險。

燈光太暗,從外麵瞧不仔細木箱子有什麼玄機,隱約可見是隻普通的烏木箱子,尋常人家是不會用這麼大的箱子,香文盛不讓人瞧見自己房中的情形,難道是往這裏頭藏了個人?這箱子大得出奇,兩個人也藏得下了。

偷窺之人觀察了半晌,小心翼翼地將木板恢複原狀,又循著原路返回,今夜不同以往,船上多了個難纏的人物,他要費比前幾日更大的力氣去查探,待回到自己的艙房,耗費真氣過盛,氣息有些紊亂,不知他想到了什麼,恨恨冷哼一聲。

艙房的燈突然點燃,嚇得他血往上湧,頃刻間已轉了無數個念頭,更多的是想直接製服突然出現自己船艙裏的人,可是當他看到雲瀾氣度悠閑地坐在椅子上一副恭候多時的模樣,不由泄了氣,訝聲道:“雲公子!”

“怎地不多看一會兒,這麼快便回來了?如何,柳兄看到了什麼?香二爺那裏是否夠香豔刺激?”雲瀾不管在何處,總不忘開玩笑。

夜半摸到香二爺船艙外的正是柳君彥。他退後數步,看似輕輕巧巧地臨窗而立,其實暗中蓄著力氣,想要拚上一拚,口中說道:“還湊和,雲公子不如自己看看去。”

雲瀾自然看得出來他是什麼架勢,戲謔道:“你做什麼那般謹慎,手腕不疼嗎?”

柳君彥不禁臉上一紅,日間雲瀾被請入香文盛的艙房時,他曾冒著被人發覺的危險,青天白日去偷窺,不料竟被此人暗中出手,傷到手腕,才不得不離開,故剛剛再去探過,看能否有所發現。他從來沒有小瞧雲瀾,隻是未曾料雲瀾竟高明如斯,早已察覺是他。

雲瀾下手不重,意在警示,柳君彥的手並無大礙,他被人捉個正著,便沒了顧忌,坦然道:“你待如何?”

“不如何,我隻是對你的行為舉止有些好奇。”

“一樣,我也是對香二爺起了好奇心,想知道他究竟得了什麼病,如此而已。”

“當真?”

“果然。”

“你不說,我也不好逼你,隻是若讓香二公子知道你對他的二叔如此好奇,那麼你猜他會不會好心來替你解惑?”

柳君彥無奈地歎口氣,他此番不得已的行為最不願有一個人知曉,那便是香眉山。

“眉山並不知道這些……我也是奉命行事,否則你以為我想出海?香家是上京城的首富,有人想知道究竟香家這幾年在海上的生意是否全是奉公守法,如此而已。”

他說得很明白,奉命行事,誰的命?還有誰會在乎香家的錢來得是否光明,柳君彥極可能是官場上的人。

雲瀾懶懶地道:“原來是這樣,你查歸查,但不要偷窺有我在的場合,我不喜歡那種感覺。”

但凡江湖人性情都古怪得很,柳君彥早看出來他不是一般的江湖人,隻不知如何與阮夢華相識,他苦笑道:“是,我記下了。雲公子為何不帶著夢華小姐下船呢,真要跟著香家出海?恕我直言,此番出海路途遙遠,且變數不少,夢華小姐的身子可能支撐不住。”

雲瀾神色稍緩,今晨阮夢華要下船離去,其實正合他意,都怪他對船上有人服用金石散感到好奇,於是想法子留了下來,香文盛果然沒有讓他失望,人他是見著了,可那奇特的病症更讓他欲罷不能,看來還得多留幾日。

末了他道:“這就用不著你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