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結親(1 / 3)

第六章 結親

邵之思悄悄地循著原路返回,沒有驚動任何人,紅燭淌淚,帳內人兒兀自好睡,他褪去沾滿寒氣露意的衣衫,輕輕躺下。身邊的女子微微一動,露出半截光裸的玉臂,朝他偎依過來,他僵了一下,還是將她攬入懷中,緊閉雙眼將臉埋入她如雲的黑發裏,隻願再也不用醒來。

寂寂深宮中的阮夢華並不知道這些,冷雨敲窗,最舒服的事莫過於在床上消磨時間。白日裏赤腳跑來跑去受了點寒氣,午後睡起竟咳嗽了兩聲,鳴玉便又往太醫院跑了一趟,帶回許多藥材,全是雲瀾雲大夫開的。

藥很苦,苦到阮夢華認為是雲瀾成心在整她,她捏著鼻子一口氣灌下去,咂著嘴要糖吃,沉玉捧來灑了糖霜的軟糕,一點點地用勺子喂她,風華夫人一直陪她用完藥才去安歇,仁帝早已派人請了幾回。

等她一走,阮夢華大大出了口氣,她極少有病,也從未有母親陪在身邊的待遇,母女間突然如此溫情讓她很不自在。照母親說的,阿姊後日出門便來接她回家去住,能出宮住自然是好的,與南華相見也方便些,不然她又得想著如何才能再請旨出宮。

想到南華,便想到了他從杏洲帶過來的東西:“沉玉,你去把那個玉盒子拿來。”

“是,小姐。”

墨玉盒子不輕,入手冰涼,阮夢華從前隻拿這個當玩物,塞些雜七雜八的事物,後來與邵之思通信,收到的信一封封地收在這玉盒子裏,才不過幾年,已積了厚厚一迭,平日她閑來無事,采摘下鮮花瓣後與這些信放置在一起,久而久之,連那些信紙也全都沾染上了花香。

少女總是自詡有顆寂寞芳心,她也不例外,杏洲的日子太過平靜,邵之思的來信回回都能讓她雀躍一番,把回信當成大事來辦,那樣愛熱鬧的她,也可在桌前安安份份地坐上好半天。

隻是那個曾過她些許安慰的男子,後日便要迎娶阿姊了呢。按說她該將這些信付之一炬,燒得幹幹淨淨了事,再感傷地對著那些灰燼掉幾滴珠淚,如此也就罷了。可她偏偏沒打算這麼做,既然阿姊連一盆花也得從她這裏要回去,那麼,她這裏也不好留任何與他有關的事物,全數歸還才好,連一片紙也不留,都還給他!

不知是否雨夜讓人懷舊,阮夢華抱著玉盒子想得出了神。沉玉打了許多個嗬欠,困意濃濃地過來剪去燈花:“小姐,已快三更,該歇息了。”

“這麼晚?怎地我一點困意也無?”

小姐不困,她們自然也得服侍著,沉玉暗想雲大夫送來的熏香是安神用的,又不是清神醒腦的,小姐怎麼會不困?

不多時,連鳴玉也嗬欠連天,阮夢華看二人著實是熬不下去了,便攆了她們下去歇息。

深宮幽冷,夜雨連綿,阮夢華不禁替長年居住在這裏的女人們感歎,怪不得母親不願入宮,再在這裏住下去,人也要發黴的。或許她該聽從母親的安排,待阿姊成親後回風華夫人府小住,見一見那些所謂的親朋,吃酒談樂日子也好打發。

隻是她的病……到底是不是中毒呢?

連她認為極了不起的南華也無法確認,那一定很不一般。上京城她認識的人太少,並無可能得罪誰,子夜宮裏宮妃們不屑跟她來往,皇子們也還無從得見,一個充其量可能成為子夜國公主的小女子,會礙到誰的事?

窗子“喀喀”響了一聲,阮夢華嚇了一跳,豎起耳朵去聽,卻不再有聲響,隻聽到淅淅瀝瀝的雨聲。

她坐在床上僵著身子坐了半天,確定沒有異動才鬆開抓著玉盒子的手,剛剛一緊張,手在枕頭邊上隻摸到這東西還可當暗器用,便抓在手裏,這會兒暗笑自己疑神疑鬼。沒見過雲瀾之前,她以為南華功夫高深,無人可及,哪知有人可以如鬼神般,視禁衛宮牆於無物,來去自如,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若是他肯說出來這到底是什麼回事就好了,想到這點她一陣氣悶。雲瀾到底知道了什麼?他太讓人看不懂,整日裏掛著輕浮的笑,背底裏不知道在打什麼歪主意。這些天相處下來,從沒見過他正經的,她是病還是中毒也不給個痛快話,難不成她得了絕症?

有些人是不經想的,比如雲瀾。

他就那樣無聲無息地摸進房裏,即使手裏還提著一個人,也力求姿態瀟灑,對坐在床上的阮夢華眨了眨眼,給她一個魅惑無比的笑。

阮夢華目瞪口呆地看著被他拎在手裏的南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天沒有說出話來。不知他使了什麼法子製住南華,此刻南華的眼睛象要噴出火來,看得出惱怒到了極點,但苦於無法動彈,嘴裏也說不出話,隻得用目光一再地瞪視阮夢華。

雲瀾開口邀功:“丫頭,怎麼謝我?”

“謝你?”

“我在外麵碰上這個宵小之輩妄想撬窗進來,便順手替你拿下,你說該不該謝?”

剛剛聽到窗子那裏有響動,原來是南華夜入皇宮來找她,不料碰上了這個煞星。說起來南華的功夫不弱,怎地如此不濟,她可沒聽到外頭有打鬥聲。

她沒理會南華快噴出火的目光,頷首道:“是,我是得好好謝你,不如找個牌位把你供起來,早晚三柱香,你看如何?”

“這……就不必了,丫頭看來心情不太好?”他明知故問。

她微微一哂:“哪裏,能叫雲大夫半夜還記掛著,夢華受寵若驚,我就納了悶了,你一會兒拿我的命當草芥,一會兒又裝模作樣地來關心我,你不覺得自相矛盾嗎?”

雲瀾不客氣地把南華扔到地上,正色道:“我從未把你的命不當成一回事。”

南華以一種極怪異的姿勢掉到地上,疼得他呲牙咧嘴,可那兩人誰也沒有理會他。

聽了雲瀾的話,阮夢華不由感歎,真是高人,連這樣的話也能麵不改色說出來,她抬高了聲音:“可你卻一再地敷衍我!”

她快被他那種敷衍的態度弄瘋了,他是名士,說出的話無人不信,連她自己都不斷地懷疑自己想得太多了。又聽得他問:“丫頭,你相信我嗎?”

阮夢華立刻大搖其頭,她要死了才會相信他。

“你若聽我的話,多休息,別亂想,一定會沒事。”

還是這種態度,還是這樣的回答,阮夢華氣得身子發抖:“我倒是想信你來著,你不是神仙,說的話做不得準,敢情每天疼的人不是你,你自然不怕,我怕,怕得要死。”

他依舊不肯正麵回答,反而以極認真的口氣問道:“要怎樣你才信?”

她已經不想問他要答案了,當下反問道:“要怎樣我才能信你?”

雲瀾失笑,她比自己想像的固執得多,也是,在她心中,他可能半點份量也無。

阮夢華指了指地下的南華,心中好笑,卻板著臉問:“這個人怎麼辦?”

“自然交給禁衛,此人躲過重重守衛潛入皇宮,又出現在紫星殿,明顯是衝著你來的,豈可輕易放過。”

阮夢華走到跟前左看右看,笑了笑道:“放了他吧。”

“放了?”

“對,我說放了他。”

“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是看清楚了,沒想到長得還不錯,很順眼,比某些人順眼多了。”

雲瀾自負一笑,不去於她計較,上前將南華放開,南華一聲不吭躍起出招,漫天掌影攻向雲瀾,雲瀾隻將身滴溜溜一轉便化解開來,不知使得何種身法,如鬼魅般轉到他身後,伸指點向要害部位,南華急忙回身相護,一時間兩人便在阮夢華的臥房中相鬥起來。

所幸二人均未發出太大聲響,阮夢華低低叫了幾聲住手,奈何二人光顧著打,誰也不理會她。情急之下她順手拿起一樣事物朝戰圈扔了過去,也不管會砸中誰,隻聽哎喲一聲,南華捂著右肩跳到一邊,一臉痛苦地道:“我就知道好心沒好報,你會扔不會,連個準頭都沒有?”

扔出去的是裝滿信的玉盒子,阮夢華剛一扔出去就後悔了。雲瀾眼明手快,已拿在手中,蓋子沒有蓋好,擊落在南華身上時,撒落了滿地的信。雲瀾看了眼信封,多數寫著夢華親啟,落款乃邵之思之名,他不禁輕笑:“居然拿著情信當暗器,丫頭你真是的……”

阮夢華嗔怒道:“快放下,不能看。”

“我偏要看!”說著手已經動了,開始看其中一封。

她先衝過去把地上的信一一揀起來,又伸手朝他要,卻怎麼也拿不到。

南華一時搞不清楚狀況,今夜他冒險入宮,好不容易躲過守衛,找到她住的紫星殿,居然在將要跳進窗戶時被人用極怪異的手法點住穴道,本以為此命休矣,沒想到阮夢華是認識此人的,貌似很熟悉。

此時他已被完全忽略,隻得站在一邊冷眼看著雲瀾拿著信逗弄阮夢華,不斷猜測這個容貌出眾的男子是什麼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