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的兒子兒媳都出去挖野菜了,破廟裏隻有魏悅兒、魏二郎和兩人的奶奶周氏。
“老頭子欸!”周氏見慣了生死,蒼老如樹幹的手顫巍巍地將老爺子懷裏的餅子拿出來,用水泡了泡,喂到魏老爺子嘴邊,眼淚含在深陷的眼眶中,辛酸無奈、悲涼痛苦,“老頭子,你不能走的比我早呀,你吃點,吃點就沒事,吃點吧……”
魏老爺子閉著嘴,仍是搖頭,虛弱道:“給孩子們吃吧,我們老了,活著是浪費糧食,能少吃一口,就少吃一口,孩子們日後的日子還長著呐。”
“爺爺!爺爺!”
魏悅兒和魏二郎齊聲叫喚,撲在魏老爺子身上嚶嚶地哭泣,魏老爺子摸著兩個孩子的頭,嘴角扯了扯,抬頭望著外麵的大太陽,心中記掛兒子,更放不下這兩個年幼的孫子,他不想在地底下看見自己的兒子孫子啊。
老人眼淚婆娑,周圍的人像是見慣了這場麵,早已麻木不仁,沒有一人願意伸出援助之手。
“鳴兒,你去倒一碗水。”胭脂走過來,蹲在魏老爺子麵前,從懷裏掏出半個饅頭。這半個饅頭,她已經在身上放了兩天,沒舍得吃。
“老爺子,能活一天,算一天。熬到你的兒子兒媳回來,也許再過幾天,你們就都能活下去了。”胭脂把饅頭放在水裏泡開,遞到魏老爺子麵前。
魏老爺子看著她,“小哥……謝謝你,我老頭子怕是熬不了那麼久了……”
“你死了,誰來照顧你的孫子孫女?還有你的老伴,你死了,她怎麼辦呢?”胭脂看著周氏,周氏神情呆滯,除了哭,連話也不會說了。顯然,這是一個典型的傳統女人,以丈夫為天,將丈夫視為主心骨,一旦魏老爺子走了,她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老伴……魏老爺子心中一痛。
“爺爺,你吃點吧。”
“爺爺,你吃呀,你吃了就不會生病了。”
再看看孫子孫女,魏老爺子抖著手接過粗瓷碗,顫巍巍地喂到嘴邊——他太老了,餓太久了,五髒六腑都損壞了,泡軟的饅頭剛進到胃裏,突然一陣痙攣,劇烈地咳嗽吐血。
饅頭隻吃了一半,魏老爺子不肯再吃,他知道自己的大限將至,吃了也是浪費,“二郎,你吃,剩下的你都吃了吧。好孩子,你一定要活下去,要考取功名,要光宗耀祖,可、可惜爺爺看不到了……”
胭脂轉過頭,不忍再看。
過了四五天,魏老爺子在半夜死了,餓死的。又過了一天,周氏也死了,也是餓死的。魏家人為二老梳洗下葬時,發現二老的衣服都分別藏著兩個半塊餅子和一包油紙。
拆開仔細包好的油紙,裏麵是三個小小的,已經發黴變成綠色的饅頭。
魏家的兒媳婦大哭起來,“我的親娘啊,這是我一個月前給二老的,沒想到他們放在身上過了一個月,都發黴了也沒舍得吃,最後活活餓死了……”
“還有這餅……我苦命的爹娘,這兩個月來怕是一口糧食都沒吃過,全靠野菜樹皮支撐,活活餓死了……”
魏家人抱在一起撕心裂肺地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