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瑤,先帶百裏堇年去偏殿等我。”
他突然回頭過來,朝鳳瑤出聲。
鳳瑤眉頭一皺,他繼續道:“此際不是惹怒太上皇的時候,你先將他帶去偏殿,再來這主殿。”
鳳瑤滿目複雜,神色搖晃不定,無心動作。奈何顏墨白卻莫名堅持,就這麼一直將她凝望,讓她心頭莫名增了幾分壓力,隨即努力斂神一番,強行按捺心緒的朝他點了頭。
刹那,他似如鬆了口氣,勾唇朝她笑了笑,那嘴角的弧度雖是不大,但笑容卻莫名明豔。鳳瑤怔怔的望他片刻,扶了百裏堇年出門。
整個過程,百裏堇年也未言話,手中的匕首緊緊握在手裏,再無動作,隻是待被鳳瑤扶回偏殿後,他似如累了一般,斜躺在軟塌,手中的匕首似無毫無力氣再握著似的,哐當一聲落地。鳳瑤掃他一眼,全然沉默,隨即轉身便要迅速出殿,百裏堇年的嗓音卻驀地從後方揚來,“瑤兒姑娘,大周皇上與太上皇的事,你就讓大周皇上自行處理吧。”
鳳瑤神色微動,一言不發,繼續往前。
他稍稍挑高了嗓子,“大周皇上曆來傲骨錚錚,從不曾對任何人與事妥協,如他那般傲然得不可一世之人,豈能忍受自己最大的仇人,竟是自己的親父。如此血淋漓的現實,是他擺脫不得的枷鎖,但他卻恨透了血緣上的枷鎖,太上皇也有意將這把枷鎖在他身上套牢,急切的要讓他接受這一切現實,是以,瑤兒姑娘如今再去主殿,無疑更會讓大周皇上心生壓抑,隻覺他那令他極其不恥的身世,會徹底在你麵前血淋漓的剝開。他那般好尊嚴的人,最是不願的,也該是不想在你麵前徹底卸下從容的偽裝,甚至,演變成嗜血弑父的惡魔。”
這話入耳,鳳瑤渾身大僵,雙腿似如千斤之重,怎麼都邁不出一步了。
百裏堇年歎息一聲,“大周皇上定會在太上皇麵前全身而退,瑤兒姑娘放心。太上皇對大周皇上的娘親極是在意,且如今大周皇上娘親的靈牌正放在大殿,太上皇無論如何都不會當著那靈牌的麵對大周皇上不利。”
鳳瑤心口大緊,各種思緒徹底的在腦海炸開,壓製不得。
待得半晌,她終是回頭朝百裏堇年望來,“顏墨白的真實身份,你知曉?”
百裏堇年點頭。
鳳瑤滿目複雜,“你如何知曉的?”
“如何知曉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比起瑤兒姑娘站在大周皇上身邊去了解一切,還不如呆在這偏殿等候為好。大周皇上與太上皇之間的事,就讓他們二人解決便是,我二人若入得那殿中,隻會將事態越描越亂,為大周皇上添麻煩。”
百裏堇年自嘲而笑,“隻是,就不知今夜之中,在下是否還有機會手刃太上皇了。”
這番話入得耳裏,越發如重錘一般捶擊在心,壓抑重重。
百裏堇年說得沒錯,如顏墨白那般傲然之人,怎會願意將所有令他極其不恥的真相全然攤開來說,縱是如今她與他已成夫妻,但至少在顏墨白還未對那些所有事釋懷之前,她若去摻和,無疑會讓顏墨白越發壓力。就如,便是方才在殿中沐浴之際,他也突然莫名的問她,問她若是他顏墨白不是如今的他,身上若還留著令人不齒的血脈,她會如何。
她當時僅覺這話極是突兀莫名,雖感覺異樣,卻並未全然猜透,而是事到如今,一切之事,才全然清晰明白過來,隻道是,終究是造化弄人,玩笑大開。兜兜轉轉的,最苦最痛最揪心的,終究還是是顏墨白。
努力了這麼大半輩子,得來的,卻是一場顛覆性的血脈與真相,如今的他啊,表麵雖看似從容,淡定如初,但心底深處,早該是鮮血淋漓,猙獰破敗了吧。
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