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個孩子是嗎?
擔憂上次雲雨未中,是以,此番便還想雲雨一回,企圖,將子嗣之事越發做實?
“你如今行軍大英,子嗣於你而言,就這般重要?甚至,你可是想用子嗣之事來牽製我,牽製我不敢與你一道生死與共?”
待猶豫掙紮許久,鳳瑤才歎息一聲,開門見山的將心底所有的懷疑與揣度問了出來。
卻是這話一出,顏墨白便極是認真的道:“我隻是,不舍你獨自過活。”
短促的一句話,染著幾許不曾演示的鄭重與商量。
鳳瑤神色越發複雜,思緒翻湧,卻終是未再言話。
烏篷船一路往前,水波蕩漾。
待得終於靠岸,顏墨白便率先上岸,隨即抬手將鳳瑤從船上拉了下來。
兩人攜手而前,待回得營地,隻見,營地早已拆了不少,各處亂騰,而顏墨白的主帳,因著顏墨白不在之故,伏鬼也不敢差人隨意而差,是以直至此際,主帳都還是分毫未動。
顏墨白牽著鳳瑤入得營地後,便徑直朝主帳而去,待得入得帳中,他便再度吩咐伏鬼端來了酒。
鳳瑤靜坐在軟塌,眼角微挑,一言不發,待得伏鬼將酒水送來並轉身出去後,顏墨白便開始一杯接著一杯的飲酒。
他麵色也稍稍有些僵硬,極為難得的僵硬。
鳳瑤細致將他打量,倒是莫名之中有些喜歡他如此的神情與摸樣。隻道是,這廝曆來諱莫如深,從容淡定,何來這般局促緊張過了。
又或許,這廝如今看著表麵仍是清風儒雅,溫潤從容,但許是心底,早已是翻江倒海,甚至比她姑蘇鳳瑤還要來得緊張不堪。
時辰逐漸逝去,眼見顏墨白毫無停歇之意,鳳瑤眉頭一皺,終是起身朝圓桌行去,待站定在他身邊,便極是幹脆自然的抬手將他的酒杯抽走,待得他下意識抬頭朝她望來時,她神色微動,低聲道:“今夜還要行路,不可喝太多酒。”
顏墨白稍稍仰頭,柔軟纏綣的朝她笑了。
大抵是酒氣稍稍上湧,將他臉頰也稍稍染了半縷薄紅,那薄紅也不明顯,隻是,總還是覺得如此麵色的他,才不若尋常那般極是白皙,反倒是稍稍增了幾許正常活**氣。
“無妨。我之酒量,自是過得去。再者,這酒倒也好喝,鳳瑤可要來一口?”僅是片刻,他溫潤出聲。
鳳瑤緩道:“怎突然就要飲酒了,莫不是與本宮雲雨,竟還要靠酒助興?”
他無奈而笑,隻道:“並非要助興,而是,怕弄疼你,是以,便突然就有些不願輕易嚐試,隻是,我終還是極想要個你我的子嗣,如此重重矛盾之下,自然,便有心飲酒。”
他答得倒是有些認真,隻是這些話落得鳳瑤耳裏,她自然是不信的。
一個人的目光與表情不會騙人,不得不說,如今這顏墨白無疑是滿麵的局促,似是比她還要來得緊張。
許是,終究不曾如花謹那般流連過花叢,是以也對男女雲雨之事並非手到擒來,而今麵前之人又是她,從而,這顏墨白定也是緊張的。
心思至此,一切皆是了然。
鳳瑤沉默片刻,隨即便稍稍垂頭下來,繼續道:“既是心有矛盾,便自該有舍有得。再者,今夜本要趕路,雲雨之事,便且推後。”
說著,話鋒一轉,“你且看看大周兵衛拔營,我且去點些大旭暗衛撥給尉遲雪蠻。”
顏墨白瞳孔微縮,不待鳳瑤後話全數落下,他便驀地抬手,恰到好處的扣住了鳳瑤手腕。
鳳瑤麵色微變,下意識望她,卻是頃刻之際,他手指驀地用力,扯著她便坐在了他腿上,而後,他唇瓣驀地一低,貼了她的,緩緩糾纏。
他著實是不精男女之事,動作也極是生疏,隻是即便如此,他卻不暴躁,不粗魯,有的,僅是一種傾斜在全身上下的溫柔。
是的,溫柔。
如他的外表一樣,清淺之中,溫潤儒雅,仙逸如,清風。
一通旖旎纏綣,整個帳篷之中,柔和盡顯,春意濃厚。
待得許久,顏墨白才停歇下來,整個人趴在鳳瑤身上,隻道:“待得大戰結束,我不會呆在大周,我定會在大旭好生守著你。”
說完,唇瓣再度在鳳瑤額頭落下一吻,那雙漆黑的瞳孔也還染著柔顫迷茫之色,但他脫口的嗓音卻是極為難得的清醒與溫柔,再喚,“鳳瑤,鳳瑤。”
鳳瑤稍稍合眼,靜靜蜷在他懷裏。
倘若此生之中所經曆的最是柔情肆意之事,便是如此安然待在顏墨白懷裏,兩人相知相依,歲月靜好。
入夜之際,待得用過晚膳後,龐大的隊伍,終於開始趕路。
周遭雖是漆黑,但精衛們大多攜著火把,策馬馳騁,厚重濃烈的馬蹄聲地動山搖,驚擾了整個寂靜的夜。
分撥給尉遲雪蠻的兩千暗衛,鳳瑤已囑咐暗衛們自行去小鎮酒肆尋尉遲雪蠻。
縱是損兵兩千,倒也仍是心存期望,隻望那尉遲雪蠻能計謀成功,從而,徹底絆住樓蘭。
因著顏墨白怕冷,鳳瑤全然不顧顏墨白僵持與掙紮,極是強硬的讓伏鬼備來了一輛馬車趕路。
此際,正也是因有馬車在隊伍之中,是以也稍稍拖慢了行軍速度。顏墨白幾番都欲棄車而行,奈何隻見鳳瑤懶散倚靠在身邊,安然而處,便是幾番動了動身子,他也不曾當真下得馬車。
馬車內,暖爐的火苗子跳躍,那赤紅的火光將周遭映得通明。
鳳瑤用眼光靜靜的掃著顏墨白,眼見他時而動了動胳膊,時而動了動手指,時而轉頭朝她觀望,時而,則又慢騰騰的動著後背調整姿勢,她暗自咋舌萬許,心底仍也是通明之至。
待得半晌,眼見顏墨白仍是蠢蠢欲動,沉寂壓抑的氣氛裏,她終是慢騰騰的出聲道:“莫要再動其餘心思,此際有我在這裏,你便別想出這馬車。”
這話並無鋒芒,但話語中的堅決之意則是極為明顯。
顏墨白終是再度朝鳳瑤望來,但卻並未立即言話,待將鳳瑤仔細掃視一眼後,他便稍稍正了臉色,平緩從容的道:“鳳瑤莫胡鬧,此番既是已得通往大英之路,便不可再耽擱,務必得策馬馳騁而前大肆縮短抵達大英邊境的時間,若不然,幼帝那裏耗不起,我大周重兵在途,日夜無休止的奔波,也耗不起。”
鳳瑤瞳孔微縮,低沉道:“此地離大英不過百裏,便是慢速而行,最多一日半夜便可抵達。再者,你身子本是傷勢未愈,加之又懼寒,本是吹風不得。”說著,嗓音稍稍一挑,繼續道:“如你一樣,我也急想盡快抵達大英,但你身子承受不得,我們若因節省個半夜的時辰而傷了你身子,到時候,大英這強敵真正在前,你拿什麼硬朗的體魄去與大英拚?”
顏墨白眉頭微皺:“我的身子,我有分寸。”
鳳瑤緩緩將目光從他麵上挪開,低道:“你之性子,我如何不清楚?你行事曆來喜雷厲風行,但你如今終歸比不得往日,行事自然要麵麵俱到,各方之中都得顧及。倘若你如今並不畏寒,常日入寢也無需用幾個暖爐一道暖屋,如此,你要在外策馬而奔,我自不攔你,且你若坐車,我也會嫌你坐車拖慢速度,但若你本已畏寒,那你便安生待在這裏,免得在外去策馬迎風,一旦受寒,說不準更要拖累我與大周精衛。”
這話入耳,顏墨白神色微動,終是不說話了。
鳳瑤莫了片刻,隨即轉眸過來朝他掃了兩眼,也無心再言。
兩人再度陷入了沉默,氣氛略顯壓抑,略顯厚重。
則是半晌,顏墨白才緩道:“今日鳳瑤也累了,此際,可要睡睡?”
鳳瑤緩緩搖頭,“我還不困,你自己先睡便是。”
顏墨白緩道:“我也未困。此際行車枯燥,不如,鳳瑤可有賞笛之興?”
鳳瑤眼角一挑,目光再度在他麵上逡巡,待得沉默片刻,本也要開口拒絕,隻為不想這廝勞累,奈何,話還未脫口而出,顏墨白便已勾唇一笑,隨即不待鳳瑤反應,他變抬手從袖袍中取出了一隻短笛,慢騰騰的開始吹奏起來。
此番這支曲子,極是的蜿蜒幽遠,又似如高山流水,曲高和寡,青蒼通透,通靈得似如微微跫音。
鳳瑤凝神而聽,靜靜而賞。
奈何一曲完畢,顏墨白也未換曲子,繼續又從頭開始吹奏此曲。
說來也是奇怪,這曲子似有安眠功效,鳳瑤方才還極是無困清明,而待聽完一曲之後,腦袋竟微微迷蒙,突然增了幾許抑製不住的睡意,而待顏墨白將詞曲吹完第二遍後,鳳瑤困意來襲,終是全然睡了過去。
夢裏,漆黑一片,縹緲通透,無波瀾,也無起伏。
鳳瑤睡得極是安穩,待得許久許久,她才終是醒來,而待睜眼之後,朦朧的視線,便第一時間掃到了近在咫尺的那張俊逸麵容。
此際,顏墨白正靠在她身邊,雙目而閉,似是正於酣睡。
她靜靜的將他凝了半晌,待得視線全然清明,她才極是輕聲坐起身來,抬手理了理額發與裙袍,隨即稍稍掀了馬車簾子,而後內力一湧,坐在了馬車一旁那匹被精衛牽著的備用烈馬上。
風來,將她滿身素白的衣袍全然卷起,靜是極為難得的將她襯出了幾許遺世獨立之意。